这天，林清寒将程子卿叫进办公室，递给她一个文件夹。
“把这个，亲自送到赵总办公室。”林清寒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记住，无论他对你说什么，看到文件后有什么反应，你都不要说话，保持微笑，明白吗？”
程子卿的心猛地一沉。赵总！就是那位在投标书会议上脸色铁青的投资部总监，集团元老之一，也是之前被程子卿在账目中重点标记出有问题的人物之一。
她双手接过文件夹，感觉指尖都在发烫。她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明白，林总。”程子卿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
敲响赵坤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略带不耐的“进”。
程子卿推门进去。赵坤的办公室装修得极为气派，红木办公桌，巨大的风水鱼缸，墙上还挂着猛虎下山的画作，透着一种老派的霸道审美。赵坤本人正坐在宽大的皮椅上，看到进来的是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和不悦。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不客气，显然没把这个“小秘书”放在眼里。
程子卿脸上努力维持着林清寒要求的微笑，走上前，将文件夹轻轻放在办公桌上，继续微笑，全程一言不发。
赵坤狐疑地看了一眼文件夹，“这什么东西？”
程子卿依旧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然后示意……您看了就知道。
赵坤被她这哑剧般的反应弄得越发烦躁和不耐，冷哼一声，一把抓过文件夹，粗鲁地打开。
当他的目光扫过一页页文件，之前的傲慢和轻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慌！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文件夹最后一页——那是一**清寒亲笔签名、数额足以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的支票，以及一张便签纸，上面只有两个字：“体面”。
赵坤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变得灰白。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死死盯住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程子卿。那眼神里有暴怒，有杀意，更有一种被彻底羞辱和击败的骇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咆哮，想质问，想威胁，但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緒都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目光从程子卿脸上移开，望向窗外，喃喃地说了一句：
“后生可畏……”
程子卿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她脸上的微笑未曾改变，再次微微欠身，然后安静地、迅速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程子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夜晚，林清寒拎着一瓶红酒来到程子卿所住的公寓。
林清寒状态松弛，甚至……称得上愉悦。这种情绪出现在她脸上，极为罕见。
林清寒将红酒放在茶几上，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陪我喝一杯。”
林清寒对出现在卧室门口的程子卿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带着几分随意的好心情的告知。
程子卿去厨房拿来开瓶器和两只高脚杯。看着林清寒熟练地开瓶，将殷红的酒液倒入杯中。
林清寒拿起一杯，递给程子卿，自己拿起另一杯，轻轻晃动了一下，看着挂杯的酒液，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弧度。
“今天，赵坤递交了辞呈。”她开口，“下个月移民去澳洲养老。”
她看向程子卿：“公司内部积弊已久，改革任重道远。但今天，总算迈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步。”
她需要有人分享这份胜利。这份在刀尖上行走、步步为营后取得的阶段性胜利。而此刻，在这个空间里，知悉内情、并且参与了关键环节的程子卿，成了唯一的选择。
她举起杯，看向程子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她顿了顿，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些，“也很抱歉，把你拉进了这场漩涡里，让你承受了那些……”
她没有说完，但程子卿明白她指的是那些不堪的流言和目光。
林清寒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程子卿默默地看着她，也举起杯，陪着她喝完了杯中的酒。红酒醇厚，入口微涩，回味却带着果香，如同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或许是心情放松，或许是确实需要宣泄，林清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虽然大多依旧是关于公司未来布局的零星碎片，但语气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导者。
程子卿沉默地陪着，偶尔给她续上酒，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一瓶红酒，林清寒喝了足足八成。红酒的后劲逐渐上来，她冷白的皮肤染上了绯红，眼神开始变得朦胧，微微倚靠着沙发背。
“……路还长着呢……”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醉意的含糊，“那些老狐狸……没那么容易……”
程子卿看着林清寒心情复杂。这个女人，利用她，保护她，将她置于流言的中心，此刻却又对她流露出随性坦诚的一面。
终于，林清寒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醉意彻底上涌。她试图站起来，却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程子卿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她。
“林总？您还好吗？”
林清寒半靠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意喷洒在程子卿的颈侧，让她身体微微一僵。
“没事……”林清寒含糊地应着。
程子卿咬了咬牙，将林清寒的一只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半扶半抱地搀着她，艰难地走向主卧室。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程子卿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清寒身体的柔软和温热，以及那与她平日强势形象截然不同的无力感。她的发丝蹭过程子卿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和酒气。
好不容易将林清寒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为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醉酒的林清寒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所有锋芒，竟显得有些……脆弱。
程子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轻轻关掉了床头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这一晚，她看到了林清寒的更多面：得意的、放松的、甚至脆弱的。
这让程子卿心中那份纯粹的畏惧和被迫服从压抑感里掺杂进了一些别的、更为混乱难言的情绪。
夜更深了。程子卿却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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