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昭坐在菱花镜前,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镜沿。镜中人眉眼与他原本的模样有七分像,却更显深邃 —— 眉骨高了些,眼尾微垂时带着点混血似的慵懒,唯独右眼下方那颗泪痣,米粒般大小,却像落了颗碎星,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照理说,这般容貌搁在娱乐圈里,该是一出道就被捧着,早该混得风生水起。可他偏生还是个十八线小透明,连跑个龙套都要抢,无人问津得像粒尘埃。萧元昭垂眸,眸底蒙了层薄霜,没什么波澜 —— 那些浸着冷意的过往像缠人的藤蔓,他半点也不想扯出来。
身后传来轻响,裴子洵已屏退了随侍,搬了张梨花木凳坐在他身侧。木匣子打开时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他捏起支细笔,声音淡得像窗外的风:“冒犯了。” 下一秒,微凉的指腹轻轻扣住萧元昭的下巴,力道稳得很,没让他晃半分。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 “噼啪” 声。两人挨得近,膝盖抵着膝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萧元昭鼻尖萦绕着清浅的冷松熏香,混着点书页的墨气,淡却勾人。裴子洵的呼吸很轻,拂过他颊边时,竟带了点痒意。
笔尖落在脸上时更痒了,是极轻的触感,像羽毛蹭过皮肤。萧元昭忍不住微微抬眸,视线从裴子洵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移,才真正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 他的皮肤白得不像话,是那种不见天日的冷白,像上好的羊脂玉,几乎要透光;眼珠带着点浅蓝调,专注时被长长的睫毛遮着,只漏出点细碎的光;薄唇没什么血色,许是身子弱,时不时会轻轻抿一下,添了点不易察觉的软。
萧元昭忽然走神:就这颜值,要是进了娱乐圈,怕是要把那些顶流都比下去,绝对杀疯了。
正想着,裴子洵已慢慢收回手,开始收拾匣子:“好了,这妆能保许久,不用特殊药水卸不掉。” 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温和,却像隔了层纱,没什么真切的情绪。
萧元昭回神望镜,镜中人依旧周正,却没了先前的惊艳 —— 那颗泪痣不见了,五官变得中规中矩,成了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 “清秀帅哥”。他没多言,只对裴子洵道了声谢,简单洗漱后便躺回床上,被褥里的暖意却没驱散心底那点空落落的感觉。
当晚,那个怪梦又来了,这次却长得多。
还是望不见底的黑,连风都停了,寂静得让人发慌。脚下的光影慢慢铺开,萧元昭盘腿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点地面,“嗒嗒” 声在空荡里回响。他眯着眼,盯着逐渐清晰的画面,眼底多了点疑惑。
画面里是个极大的园子,青石板路绕着假山,蔷薇开得正盛。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中央,锦衣料子泛着柔光,却衬得他脊背绷得发紧 —— 书册稳稳顶在头顶,眼眶红得像浸了水,显然是刚哭过。
没一会,另个小孩跑了过来,比他矮小些,扎着双髻,跑到他面前就单手叉腰,笑得张扬:“被罚了吧!谁让你跟我抢东西?不自量力,活该!” 话音落,捡起块小石子就往他腿上扔,“咚” 的一声闷响,小孩做了个鬼脸,扭头就跑没影了。
锦衣小孩没动,牙齿咬得下唇泛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指节都泛了青。
又过了片刻,个穿华服的女人走进画面,裙摆扫过草地时带起片花瓣。她在小孩身边蹲下,身后侍女端着的白瓷盘里,糕点还冒着热气。“先吃点东西,别饿着。” 女人声音软得很,拿下他头顶的书册,捏起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
小孩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哭腔的鼻音:“我不饿。” 他伸手揪住女人的衣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没拿他的东西,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柜子里……”
女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指尖蹭过他泛红的眼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信你。以后不跟小释他们玩了好不好?他们总欺负你。”
小孩没说话,只是肩膀轻轻抖了抖,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点湿痕。他沉默着点头,把脸往女人怀里埋了埋。
翌日,萧元昭是被津安晃醒的,梦境里的温软和委屈还缠在心头,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声音发哑:“怎么了?”
下一秒,个冰凉的东西突然压在他胸口,沉甸甸的。
萧元昭:“?”
他抱着那东西坐起身,低头一瞧 —— 是把银剑,剑鞘连剑柄都是哑光的银白,没刻什么花纹,看着普通,却透着股冷意。他随手拔出半截,剑面亮得很,清晰映出他那张刚 “改头换面” 的脸。
津安在床边绕了两圈,挠着头,语气有点为难:“公子,是这样…… 王爷和郡主今早要去述职,天不亮就骑马走了,留了些人保护世子。郡主临走前把这剑扔给我,让我交给您,说…… 说您现在是侍卫身份,得好好保护世子。”
萧元昭脑子宕了半秒,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感情这俩人保下他,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缺个保镖?还是他这种连剑都不会拿的保镖?
萧元昭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可我不会功夫啊,怎么保护人?而且我伤还没好,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我事先问过郡主了……” 津安更为难了,“郡主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但剑都送来了。您先收拾下吧,我给您备好了侍卫的衣服。按规矩您该跟护卫们一起晨练,但您有伤,能免了,不过得去世子那里报个到。”
萧元昭:“……”
他只想做条咸鱼,哪怕被囚禁也行 —— 窝在暖和的被子里,不用想怎么活下去,不用应付这些糟心事,多好。
他躺回去,盯着帐顶发呆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坐起来,慢悠悠地下床,连洗漱都透着股懒劲儿,牙粉沾在牙刷上,半天没动。
津安在旁边看得急,忍不住催:“公子,您快点吧,再晚就不好了。”
萧元昭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总算收拾妥当。他跟着津安到裴子洵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屋里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萧元昭推开门,冷松熏香又飘了过来。裴子洵靠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本线装书,阳光斜斜落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衬得那肤色更像玉。听见动静,他头微抬,视线落在萧元昭身上,没什么波澜。
“是你啊。” 裴子洵语气软得像裹了层糖,内容却半点不留情,“来得这么晚,罚你抱着水桶做五十个蹲起吧。”
萧元昭:“?”
“世子万万不可啊!” 津安突然冲进来,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公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身上还有伤,您让他做蹲起,伤势该加重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次吧!”
萧元昭在心里默默给津安竖了个大拇指 —— 这兄弟,靠谱!
裴子洵听完,手指捏着书脊,“啪” 地一声扔在案上,书页都震得翻了几页。他轻哼了声,语气里带了点嘲讽:“娇生惯养?” 说着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点冷白的皮肤,“也罢,那你就拿着剑站在门口,替本世子守门吧。” 语毕,他望了眼萧元昭,嘴角勾了点浅淡的笑。
萧元昭深吸一口气,学着侍卫的样子,慢吞吞地冲裴子洵作了个揖,声音闷闷的:“…… 是。” 转身退出去时,手在门把上用了点力,“嘭” 地一声关上了门。
萧元昭抱着剑倚在门框上,胳膊都快酸了。津安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站得实在无聊,萧元昭偏头看向津安,打破了沉默:“津安,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的话,小的十九了。” 津安腰弯了弯,语气恭敬。
萧元昭点点头,指尖蹭过剑鞘的纹路:“我们萍水相逢,你却这么照顾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您千万别这么说!” 津安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折煞小的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萧元昭愣了下 —— 他原以为,自己现在是侍卫身份,和津安该是平等的,没想到津安反应这么大。“照理说,我们现在身份一样,你不用这么拘谨。”
这话一出,津安更慌了,脸都有点白:“公子别这么说!这是我本分,您别放在心上!”
萧元昭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犯了嘀咕,却没再追问 —— 有些事,问多了反而麻烦。他转回头,望着远处晨练完的护卫列队走过,那些人个个板着脸,像贴了张 “生人勿近” 的牌子,连眼神都没往这边飘,活像群哑巴。
又站了不知多久,太阳越升越高,萧元昭头有些晕 —— 伤口还没好,长时间站着本就吃力。他靠在门框上,眼皮都快耷拉下来。
突然,门从里面被拉开,萧元昭没防备,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下去。还好津安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
裴子洵从屋里走出来,瞥了眼两人,视线落在门口的护卫身上,声音淡淡:“该用膳了,去通知膳房。”
护卫躬身应了声 “是”,转身就快步走了。
裴子洵没关门,转过身看向萧元昭,语气还是那样温和,却没什么温度:“为了以后做事方便,你就改名叫元宵吧。”
萧元昭指尖捏了捏剑鞘冰凉的纹路,没多话 —— 名字于他而言,早没什么要紧的了。他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裴子洵抬手要关门,动作却突然顿住,嘴角勾了点浅笑:“今天不用守了,去用膳吧。明日还要赶路。” 说完,“咔嗒” 一声,门被轻轻关上。
萧元昭站在原地,抱着剑,忽然觉得这 “元宵” 的名字,倒比 “萧元昭” 多了点烟火气 —— 只是这烟火气里,到底藏着多少麻烦,他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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