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从盛明公司出来，骑着小电驴赶到了法律援助中心，办理相关手续后，获取了案件信息。为了更全面了解案情，他又跑去法院档案室查阅了该卷宗。
是一起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是一个未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准确来说差3个月就满14岁，犯罪经过详细，有犯罪凶器，证人证词，且犯罪嫌疑人供认不讳，证据确凿，案件清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沈季看着犯罪嫌疑人的图片，一个瘦弱的少年，被戴着手铐，手指指着现场确认，他眼神木然，地上血迹斑驳…
原告的诉求，让这个未满14周岁的孩子丰小会，一命抵一命，如果判不了刑，至少让他终身在少儿所或监狱度过，不得出来危害社会。
沈季看了一眼原告和丰小会的关系，是姑姑和侄儿关系。
丰小会父母双亡，现在的监护人是一位年迈90岁的奶奶。
按诉讼程序接下来，在庭审前律师得与当事人沟通，询问诉求。
所以沈季收拾完案件材料后，动身去了看守所找丰小会。
丰小会这孩子虽然身板瘦，但个头不低，快满14岁，长得有1米7几，寸头，乍一看个大人。
他双眼无神头低垂着，长手手脚姿态随意坐在椅子上。
沈季走近，把包放边上，坐了下来，看向丰小会，声音沉稳道，“我叫沈季，是你的代理律师。”
丰小会脑袋不动，无神的眼睛微微掀起眼帘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又低垂下去。
“丰小会，案件我已经了解过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丰小会低头不语。
“对于你故意杀害你的姑父，犯罪的经过，事件描述详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或需要我为你传达的吗？”
沈季拿出材料轻轻放在桌上，丰小会依然默不作声，沈季双手交叉相握，眼神平静，继续问道，“你杀他动机是什么？”
丰小会睫毛有不易察觉的微动，但外观上看，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像个石雕，静静地坐在那里。
沈季翻了翻手里的纸张，漫不经心道，“这也没有说被告是个哑巴呀？”
石雕这时又掀起眼帘看了一眼沈季。
沈季收拾收拾桌上的材料，“那过几天后出庭，到时我们法庭见，哦，对了，原告要一命抵一命，“他把文件装进包里，正要站起来。
丰小会骤然起身，声音森冷，“我还未满14周岁，是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你们杀不了我！”他双拳握紧，眼露凶光。
“哼，你倒懂点法，”沈季双手撑着台面，“不过，就算杀不了你，你这辈子也毁了，他们会放你出来？”
“我不到14岁，杀人就是不犯法。”
“砰”一声！
沈季忍无可忍，把刚拿起的包砸在地上！
他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克制着，怒视着对面的人。
嚣张！真是嚣张！
卷宗上，他看到受害人照片，身上砍了十几刀，刀刀致命，血流了一地…...
简直毫无人性，这般蔑视生命，这般冷血无情。
“你觉得未成年就是你的免死金牌，”沈季压着怒意，“你毁了你自己，还毁掉了一个家庭，你想过以后吗？”
丰小会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捡起地上的包，他收起冰冷的眼光，把头偏一边，长手长腿微微蜷着，退回椅子上蹐躬而坐。
少年又恢复为安静的石雕，拒绝任何沟通，房间瞬间变得格外的安静。
沈季捡起背包后，最后看了一眼丰小会，长长吐了一口气，提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接见室。
出了看守所，沈季站在路边，抽着烟，静静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快要下雨了。
路边的铃木树桠光秃，有几只麻雀在上面停歇，寒风凛冽，它们缩着翅膀，相互靠在一起。
沈季想起了刚回看丰小会的情景，他也是这样缩着手脚，像自我保护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风雪不受侵害。
双亲早亡，长期疏于管教，这种孩子童年会有很多性情，人格上面的缺陷。
他杀人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口舌之争，气急乱刀砍死，真的是如此狂妄狠戾，冷酷无情...
沈季吐掉最后一口白雾，按灭烟头，他的电动车今日跑没电了，只好打车回去。
盛明公司，宋韶明最近一直在等消息，都过了几天了，还是等不到靳氏传来的佳音，他真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清楚，明明觉得已经胜卷在握了，面上还是私下都谈好了，可就是，就是不盖章…
宋韶明开始回顾与靳凛接触的两次经过，第一次在兰园，第二次在商务中心...慢慢地，慢慢地好像品了出来什么。
他眉头舒展，最后一次吃饭，靳凛主动询问沈季哪里人，问他喜欢吃什么菜，让他点让他多吃…
难道靳凛对沈季有意思?
宋韶明惊讶自己的发现，瞪着大大的眼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可当时明洋也在现场，看他们的关系也不像分手，难道靳凛那时开始移情别恋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当然最重要的是加速自己公司业务进程，促成与靳氏的合作。
宋韶明笃定想法后，眼珠子转了转。
接着他拿起手机给特助范青打去了电话，上次专门主动要了范青的名片，就想着后续省去弯弯绕绕，转来转去的‘牵线搭桥’的麻烦。
电话接通了，宋韶明直接了当说道，“范特助，我是盛明公司的宋韶明，呵呵，是这样，就想问问合同什么时候盖章？如果有任何问题，我让沈季去一趟靳氏，您看可以吗？”
范青听到沈季后，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样呀…...您稍等，我一会给您答复。”
“好的好的，现在我们工厂和所有人都等着运转，我们法务...就沈季 ...他们也蛮辛苦的。”
“了解，我会如实转告靳总。”
嘟嘟嘟电话挂断
有戏，猜得**不离十了！
宋韶明觉得又峰回路转了，心道沈季一定要抓在手上，好好利用利用才行，管他靳凛是不是一时兴起，还是贪图新鲜。
国外一大厦，靳凛接到了范青的电话，他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远眺着东方，刚在会议上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人，当听到沈季的名字时，却露出少年般冲动急切的语气，“你赶紧去盛明一趟，现在就去，关于具体的合同细节，让他加我或电话联系我详聊。”
让他来靳氏，我又不在，有什么用。
过了十几分钟，宋韶明接到了范青电话，说他一会来盛明一趟，宋韶明挂断电话后，激动地亲自打电话给沈季，让沈季现在马上立刻过来，不管目前在干什么。
范青一个人驾车很快到了盛明，看到盛明公司的门口前铺上了红地毯，玻璃大门擦得敞亮，还专门吩咐员工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他看得这阵仗，蹙了蹙眉。
在宋韶明的眼里，范青的到来那相当于靳总的大驾光临啊。他热情地上前去迎接范青。
范青大步走进来玻璃门，被引领坐电梯，上楼进到会客厅。
范青看着众人，开门见山道，“现在对接这个项目的法务是谁？”戏还是要演完的，范青直接点名了。
“沈季，他就是，”宋韶明这次反应最快，指着沈季道，“其他人都去忙吧。”
会客厅剩下三人，范青拿出一张名片，“沈律师，有一些合同的细节，你可以加一下靳总，有一些不太清楚的，想再询问一下。”
沈季微微错鄂，着急忙慌，兴师动众就搞这样？
碍于宋韶明的面子，沈季礼貌地伸手接过范青递过来的名片。
一张泛着金光的名片上面写着靳凛的名字。
范青走之前特意低声对沈季嘱咐道，“记得加！”
沈季有些郁闷，工作中途被打断，跑过来加个好友，靳氏是真缺法律顾问了吗？
可他没有冷静思考太多，因为沈季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法务办公室，周大海看到沈季耷拉着脸回来了。
“靳氏的合同，你以后要跟紧点，有什么问题要时时报备，宋总现在最关注靳氏了。”
“好的，我知道。”
周大海从灰色柜子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沈季桌上，“给，这是靳氏的一些合作上的要求事项，你都要全面了解，拿回去看吧。”
“好的，海哥，”沈季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翻阅整理。
周大海给沈季交代任务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放材料的灰色柜子，微微虚掩着，没有锁。
沈季微微转头看向敞开的办公室门，眸光一沉，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左右看了看，转身关上房门。
门一关，他脚步就顿住了。
他没有抬头，但眼睛已经把头顶的监控摄像头观察了一遍。360度可旋转的。
沈季静静地坐回到办公桌上，过了一刻钟，他漫不经意的起身，然后走向灰色柜子，自然地翻找着，正要拿出手机时，他突然定住了，又缓缓把手机放回口袋，只是从里面拿出几张资料，轻轻关上柜子，坐回位置上。
皮鞋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带着疾风吹过，跟随着粗粗的喘气声，“咦，你还在呀？”周大海边喘边走向柜子，快速合上并锁住。
“哦，马上走了，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我去柜子里找了找，看到这个相似的合同，想着……”话没有说完，周大海迅速抽走了沈季面前的文件，笑哈哈尬笑说道，“哎呀，不明白就问我就行，你先回去吧。”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周大海盯着沈季的脸，被抽走资料时，并不显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沈季收拾完自己的包，跟周大海说了再见。关上办公室门的同时，他瞟了一眼办公室过道前方的摄像头，最后迈着步子离开了。
靳凛忙完国外的工作，提前返程飞回国内，落地已到深夜时分，期间他一直翻看着手机，查看添加好友一栏，一个消息也没有。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添加我？
他收起手机，上了车后座，看向驾驶座的范青问道，“他今天忙什么？”
虽然没有明说他是谁，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明说，但范青怎么会不知道说的他，指的是谁。
“靳总，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一下吗？”
靳凛略迟疑了一会，整个人仰靠在后座上，车外的路灯随着车子的驰骋，一根一根略过，他脸上出现阴暗不明的掠影，“不用。”
汽车飞驰驶向寂静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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