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琵琶的手突然停了,楚绵延似笑非笑:“你说,西门吹雪带着孙秀青回了万梅山庄,叶孤城打算北上京城?”
唐天娇周身一冷,讪讪笑道:“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瘆的慌。”
玉手猛然在琵琶上上下翻飞,像拼命舞动的白玉蝴蝶,铮铮之声喷薄而出——悲壮,苍凉。
琴弦崩断,楚绵延看着自己指间一点朱红,朱红的嘴角溢出一声轻叹:“紫禁一战,避无可避。吾辈所为,惜命而已。”
已是入夜时分,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提着灯笼站在庄门口,看见了归来的马车,脸上便浮上了一层欣喜。
西门吹雪下了马车,冲老管家略一颔首,道:“好生招待。”
老管家莫名所以,直至看着车夫撩开了纯白的雪丝车帘。
乍看向车内,老管家微微张开了嘴,连手中提的灯笼都随着身体摇晃起来。
“管家——”
老管家一下子反应过来,颤着声道:“准备庄主沐浴。快……快……快去把临湖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再去唤两个丫头扶这位姑娘去休息!”
孙秀青被从睡梦中惊醒,一时不知是真是梦。
“姑娘一路辛苦,可要用些吃食?”
孙秀青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和善的老人方才醒悟:“哦,不必,多谢您了。——这里,可是万梅山庄?”
老管家点头微笑道:“不错,这里正是万梅山庄。——天色已晚,老奴不便打扰姑娘休息,姑娘有什么事吩咐这两个丫头即可,老奴就先退下了。”
孙秀青起身相送:“麻烦您老费心。”
老管家连声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老管家一走,两个丫环便围了上来:“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鸢儿。姐姐好福气,是怎么引得我家庄主动心的?”另一个稍大点的丫环拍了她一下:“你这话让管家爷爷听去,又该责骂你了。”
孙秀青看着她们说笑,恍惚产生了不真实的错觉——这里,就是万梅山庄了……
孙秀青是被屋内过于明亮的阳光唤醒的。屋子里似乎弥漫着些许的药味。
“姑娘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卯时呢,天亮得早了些,姑娘何不多睡一会儿?”
“不了。”孙秀青撑着床坐起,看着桌上的药盏。
“这是管家刚让人送来给姑娘吃的,听说庄主有时间会来为姑娘施针——”
正好鸢儿进来听到这话,笑问道:“姐姐可是得了很重的病症,正好碰到我家庄主了?”
孙秀青道:“我是中毒了。”想了想,便将二人之间纠葛略略说了。
鸢儿笑道:“那个凶手固然可恶,谁说姐姐中了这毒又是不好呢,否则也不会引得庄主怜香惜玉。姐姐可是第二个在万梅山庄留宿的人呢!连陆小凤陆公子,庄主也是不让他住的!”
孙秀青笑了笑:“那第一个是谁?”
鸢儿一脸神往道:“听说是白云城叶城主,可惜我没能看见,他只住了一晚便离开了。”
孙秀青道:“为什么?”
鸢儿疑惑看着她:“什么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城中有事吧,我们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的。”
孙秀青道:“叶城主,他——既然在这庄子里,为什么见不到?”
鸢儿重又绽开笑颜:“原来姐姐说的是这个啊。当初叶城主来的时候住在庄主卧房旁边,庄主住的地方是不让我们随便进的。除了雪鹃姐姐,庄内的侍女还没人见过叶城主,听说叶城主是绝世无双的美男子,姐姐见过他吗?”
“绝世无双……是,无论是叶城主还是西门庄主,都是绝世无双。”
喝着药,孙秀青犹豫着开口:“西门庄主,现在何处?”
小丫头道:“庄主自然是在练剑。”
稍大点的紫鸢道:“姑娘若嫌闷了,可在庄内四处走走,散散心,不过庄主练剑的地方,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孙秀青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鸢儿道:“为什么不能去?以姐姐的模样身份,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该改口叫夫人了,还有什么去不得的?庄主若不喜欢姐姐,必然就喜欢男人。”
紫鸢皱着眉,伸手戳了戳鸢儿脑袋:“怎么越发没了规矩!一个姑娘家,满嘴胡言乱语!再敢胡说,罚你去厨房思过一个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初,那两个人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那两柄剑。酒店内烛火昏昏,屋外月色淡淡,她一直用眼角窥视着店门口,意料之外地见两个人并肩走来,看不清容貌,只觉剑气冲霄。
“我想出去走走。”
紫鸢道: “那我为姑娘引路——”
孙秀青笑笑:“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想些事。”
紫鸢道:“也好,姑娘几时回来?庄中一向清冷见不着几个人,若姑娘迷了路,我们也好出去寻找。”
孙秀青笑道:“你真是细心,总不过午时前后回来。”
午后,西门吹雪前来施针,离去。
一连七日。
湖面水平如镜,两旁垂柳依依,绿草茵茵,鲜花遍放,孙秀青却只觉满心烦絮,再美的风景入了眼,入不了心。
那个人,那个人对她,分明不是动情的样子。身为女子,对这种事最是敏感,如何察觉不出。
想着心事,脚下不知漫步到何处,却是被剑挟裹的风声惊醒,抬头,一人白衣胜雪,负手立于树下,冷冷看了过来,即使眉眼不动,也仍能觉察出被人打扰的不快。
“何事?”声音冷彻脾骨。
孙秀青怔怔看着他,忽就笑了。他对她,他对旁人,何时有半点区别?
纵使如此——
“西门庄主,就算你杀了我的师傅,我仍喜欢你!庄主救下我带我回来,可是对秀青动了半丝情意?”
少女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希翼的光,紧紧看着西门吹雪,就像在看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幻。
西门吹雪转身,离去。
明亮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被晶莹的泪光取代,少女仍然笑着:“我果然不应该,心存幻想。”
西门吹雪双手恭敬地捧着剑,坐在剑气充盈的剑室内,心潮却不能平静。
“就算你杀了我的师傅,我仍喜欢你!”少女决绝的话语就在耳边,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情?
问道即问心。
“此战乃公平之战,纵庄主战败,我亦不会出手。”
不错,本该如此,换作他亦会如此,可为何——
有什么东西从心间流过,稍纵即逝。这种感觉,是什么?
“孙姑娘。”
见女子没有回应,老管家低着头道:“庄主说从今日起要闭关悟剑,姑娘的毒已经去除得差不多了,从今日起只需喝药调补即可。”
孙秀青笑道:“不必了,秀青这就告辞了,师父尸骨未寒,我到底是要赶回峨嵋看看的。”
老管家脸色微变了变,身为万梅山庄管家,他自然知道独孤一鹤是死在自家庄主手上的。
“如此,老奴也不多留姑娘了。”
孙秀青仍是笑着:“秀青叨扰这么多日,多谢您时刻照拂。”
“庄主,孙姑娘回峨嵋了。”
房内寂静无声,唯有剑气翻涌。
老管家忍不住退后几步,盯着紧闭的门,立了良久,佝偻着身子去了——终是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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