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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前尘旧事

傅无极在寒渊谷的地盘待到天光大亮,他一夜未睡,眼底明显有两个黑眼圈。寒渊谷的人研究了一宿,得出的结论是,花妖与阿崇的致命伤都在后脑勺,身上的斑斑点点不足以致死,即将献给魔神的花妖与一个男人死的不明不白,这种事传出去的确很不光彩。所以寒渊谷此举,他情感上能理解,只希望能早日查出杀死阿崇的凶手,可调查二人死因这件事此时陷入僵局、毫无进展。

阿渊嘱托傅无极回去睡一觉,他安排侍者用寒渊谷秘法将二人尸体简单处理,密封带走。按照行程,他们必须在五日内到达魔神殿,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他们没时间耽搁,还需紧急赶路。

傅无极打着哈欠,摆摆手,他们最多是合作关系,没必要嘘寒问暖,多虚假啊。他叫住阿渊,“我同意与你们同去凤凰台,扮演花妖,我需要注意什么?”

阿渊站住脚,没回头,他双手背在身后,顿了一下说道:“需要养足精神,你现在的状态——不像他。”

傅无极拳头都硬了,他朝阿渊背后出了一拳,被阿渊灵巧闪过,随后就被关在屋子里。傅无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寒渊谷的人都跟聋了一样,不给他开门。他只好翻窗户爬出去,这里的人不知道在忙什么,无人在意他的去留。他在内楼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大门口的假山。

走出内楼大门时,傅无极向下比了个中指,唇角上扬,“哼,小爷不配合了!”

阿渊站在窗前看傅无极离开,后方站着一个侍者,问道:“少主,这么轻易放他离开吗?”

阿渊又或者小七移开目光,他看上去很疲惫,按了按眉心:“他会回来的,也好,我的身体支撑不住了。帮我准备药浴。”

——

小七从出生起就在寒渊谷,他没有名字。一开始他与其他被掳来的人关在牢笼里,这个牢笼建在半山腰,底部是镂空的。谷底是姬沐寒新建的毒场,毒场每天冒着浓浓的黑烟,还有呛鼻辣眼的味道。牢笼里关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抓来或骗来的人,这个地方每天都会安排一场决斗,死人会立刻被丢进毒场,若当日无人在决斗中死亡,就每天选一个重伤或濒死的扔下去,他们就会成为当日毒场的养料。

小七年纪太小,一开始被一个失去孩子的疯女人护着,疯女人把他当成自己孩子,每天抱在怀里,给他唱摇篮曲。疯女人力大无穷,据说以前还是大名鼎鼎的华南宗仙君,后来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男人不要她,仙山上也除了名,孩子死后疯掉了。就连男人都忌惮她三分,一开始没人敢招惹她。小七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是毒娃娃,碰过他手的人皮肤瘙痒、溃烂,疯女人也不例外。她的胳膊、手开始瘙痒溃烂,但她一直抱着小七,一点不肯放开。

一年多过去了,小七能跑能跳了,牢笼内的其他人都对这个毒娃娃避之不及。疯女人虚弱了好多,她身体出现大面积溃烂、浓疮,后面走路都逐渐变成问题。小七5岁的时候,这时寒渊谷不知实力不济还是改变了策略,不再有源源不断的人被抓进来。原来牢笼里的老人集体围猎新人,没有几个新抓进去的人能活过三天,所以牢笼内的人并不会针对疯女人和毒娃娃,倒也相安无事。现在只剩下牢笼内部的人厮杀,他们首选就是老弱病残的,疯女人虽然病得很严重,但笼子里待久的都见识过她战斗力,所以被留到了最后,是笼子里最后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一天,疯女人将身上破烂的衣裳裹在小七身上,小七靠在她怀里睡觉。斜对角的男人不怀好意,一个猛子冲过来,朝着疯女人头顶就是一拳!疯女人是病着,但反应力还在,她一偏头,男人的拳头砸到铁笼子上,瞬间骨折,给他疼得龇牙咧嘴!

后面又冲上来了三个男人,疯女人扛了几轮,还是抗不过被打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大雨浇湿了疯女人脸庞,露出极为清秀的一张脸,那三个男人露出馋了很久的眼神,提起下衣就往疯女人身上扑!疯女人疯狂尖叫挣扎,男人的表情就愈加兴奋,他们把疯女人按在地上。

小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疯女人很痛苦,就跑过去咬那些男人,男人知道小七的手和胳膊不能碰,于是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哐哐哐撞向牢笼,但不会把他撞死,也不会直接丢进毒场。因为只要死一个人,就会有看守进来宣布今天的猎杀结束,也可以在看守宣布结束后继续杀人,后果就是关七天小黑屋,那里生不如死,上一个关小黑屋出来的人直接自杀了。因此他们并不会忤逆看守,今天的目标只是疯女人,最后剩一个娃娃,直接踩死都行。

疯女人看到她的孩子被撞得后半身全是血,呜呜呜直哭,她瞪圆了双眼,一口咬向面前男人的脖颈,刹那间鲜血横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腿狠狠往上踢了一脚,直接废掉上面的男人!

男人们没想到疯女人还有这么大力气,她站起来直接朝小七走去,给了抓小七的男人一拳,小七落到她怀里,没想到小七身上流下的血腐蚀性更强,疯女人本就布满伤口的胳膊直接血如泉涌。她完全不怕痛,直接把小七抱在怀里,小七靠在她脖子上,黏黏糊糊地喊了句娘,疯女人笑了,那是几个男人第一次看到她笑。

雨越下越大,四个男人全部重伤,但无人死亡,今天的厮杀还要继续,疯女人自己盘算,今天必须要死一个人,她的孩子才算安全。

疯女人战到最后一刻,大雨倾盆如注,男人一个旋风踢直逼她胸口,她再也承受不住,哐当一声撞到笼子上,雨水混合着血水狠狠地冲刷着牢笼!她顺着牢笼一点点向下滑,眼皮如有千斤重。她最后一眼看向小七,那是眷恋、不舍、慈爱的眼神,小七颤颤巍巍爬过去,合上疯女人的眼皮,看守直接宣布今天的猎杀结束。

雨后天晴,寒渊谷西侧挂着一轮彩虹,空气中的血腥气被雨水冲刷,空中弥漫着草木泥土的清香。四个男人瘫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大有种劫后余生喜悦感。小七把两条胳膊都咬破,走到他们中间,把血甩到他们脸上还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声,皮肤像被岩浆灼烧过一样,迅速发红溃烂,很快把自己抓的不成人样。

小七站在牢笼中央,他抹了下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黏糊糊的:“我娘被你们杀死了,我的血是毒药,你们也马上会死。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四个人一去下去陪我娘,不吉利。我会留下一个人的命,你们谁赢了就留谁。”

四个男人早就痛得神志不清,失去理智,根本没心思分辨小七说的话是真是假。牢笼内的打斗禁制使用武器,大家都是肉搏,不到一刻钟,四个男人就死了三个,牢笼也被撞开一个大口子。最后剩下的男人就是侵犯疯女人那个,小七指挥这个男人把其余三个手下败将扔下毒场,小七贿赂看守,由看守出面,诱骗男人喝下含有他血液的药草,男人五脏六腑俱裂,直接爆体而亡!

看守是寒渊谷最底层的守卫,通常是犯了大错被贬的。他们从不管牢笼内如何厮杀,左右都不拿牢笼里的当人看,鸡鸭鹅打一架还需要劝架么?看守见识过这个娃娃的毒,知道男人必死,就是时间问题。牢笼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牢笼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他就能出来,成为寒渊谷一份子。

看守看到牢笼内只剩娃娃和四个成年男人时,娃娃眼底的恨意完全隐藏不住,但他也没能力杀死四个重伤的大人,自己动手还会被关小黑屋,于是他指使四个男人自相残杀。只剩最后一个男人时,娃娃向看守求助,让看守帮他搞定最后一个男人。如若事成,看守可以把他献给姬沐寒立功,也许他这种毒正是姬沐寒想要的,那看守就能在寒渊谷内横着走。

小七不是名字,那是一个序号,他是第七个活着从牢笼里出来的人,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七。

小七右手绑着疯女人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走出牢笼,日子活得依旧很艰难。姬沐寒想打造一个用毒控制的阴兵军队,但一直无法成功。小七身上带毒,他的毒能腐蚀活人,也能让死尸化白骨,但他的毒并不能制造阴兵,或者方法没用对。他的毒血用的越多,身体会越虚弱,甚至肌无力,严重到无法行走。可他不能停下,他对姬沐寒的价值就是无休止实验如何炼阴兵,如果他在姬沐寒耐心耗尽之前做不到,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事情在小七10岁时出现了转折,姬沐寒发现用小七的毒血培育黑色修罗花,然后用黑色修罗花控制死尸心脏,就能得到一批有战斗力的死尸,这批死尸的战斗力取决于他们生前战力,不过只能控制很短时间,这是初代有战斗力死尸的由来。

姬沐寒从此事中见到了希望,她开始更加频繁地抽取小七身上的毒血,小七病得严重时,身体就会缩小,变成只有四五岁的孩童,无法行走,寒渊谷大夫说是他的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功能,他变小后身体的毒性会大大降低,不适合用来浇灌修罗花,他们培育的修罗花好多枯萎了。

小七维持孩童体型大半年,姬沐寒逐渐失去耐心,小七为自救翻阅古籍,得知寒渊谷的精神图腾——腾蛇,它那两个绿宝石似的眼睛是女娲石所化,有孕育万物的功效,将女娲石安在修罗花培育场,便可只用很少的血液维持修罗花长叶、开花。

姬沐寒一开始听到这个提议时,她大发雷霆,腾蛇毕竟是寒渊谷精神图腾,他们妖虽然不讲尊师重道,但公然抹杀掉精神图腾,也够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传出去也被妖魔界戳脊梁骨,声誉受损。毕竟他们与魔神殿分道扬镳,不再信奉魔神,很长时间被逍遥林里的妖明里暗里骂忘本。她罚小七关了七天小黑屋,小七关完禁闭后,依然坚持要这样做。

姬沐寒冷静几天后,也发现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她跟小七讲,这件事寒渊谷不会给他任何支持,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完成。如若成功,他会成为寒渊谷的少主,若是失败,寒渊谷不会有人给他收尸,也不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他会被寒渊谷除名。总之就是这件事寒渊谷完全置身事外。

小七一直悄悄服用能使身体维持在孩童体型的药,这样他不会被抽血,此次对战腾蛇他打算用孩童模样,一来降低腾蛇警惕性,二来寒渊谷眼线不少,也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临行前一晚,小七望向寒渊谷璀璨的夜空一夜未眠,他想起他娘临死前的眼神,那是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对战腾蛇,他也没多少把握,听天由命的程度更大。第二天一早他摇着素舆去了乌龙湾,路上遇到一个头戴斗篷的黑衣人,黑衣人言他此行能逢凶化吉,有个意料之外的人会助他渡过难关。小七对这个不露脸黑衣人说的话一笑置之,索性当个心理安慰好了。

在青禾山,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这女人虽然竭力掩饰人类气息,但举手投足都无一不证明她只是个没武功的普通人,小七给过她一次机会,叫她离开的,因为她担忧的眼神,很像他死在牢笼里的娘,这唤醒他心底最后一丝善念。小七在腾蛇肚子里时,‘段安苒’要离魂草,他才发现这女人不简单,是一体双魂。他便在离魂草中掺杂了少量蒲公英,有追踪作用。

‘段安苒’敏锐地发现离魂草不对,每次抽离段安苒灵魂时,她都很痛苦,于是亲自见了小七。不过是因为小七更喜欢那个温柔救她的段安苒,不想婴灵侵占她的身体,小小动了下手脚。小七骗‘段安苒’这是离魂草使用的正常反应,因为没有八卦镜辅助。毕竟这个不是她的身体,后面她需要补足精血,用人、用动物的都可以,用动物血见效很慢,也会比现在痛苦百倍,用人血见效快,副作用也小。九州内正常家族长大的人,都比较注重人情伦理,杀人总归是不道德的,修仙界也把吸人精血定义为邪修,很容易功业未建,遭万人唾骂。小七并不确定‘段安苒’会不会走到杀人取精血的地步,他还是说如若真如此,尸体留给他。

小七从‘段安苒’这里得不到玄风剑的主人是谁,只好派黑衣人暗中探查,探查如大海捞针,不得其所。也许是小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好几天都梦到过同一个男子,男子梳着高马尾,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后来出现了一件怪事,‘段安苒’说她现在知道玄风剑的主人是谁了,叫傅无极。他又去了一趟段府,发现段府人事萧条、早已物是人非。他才听说傅无极是玄剑宗一个小道士,已经离开了。小七还找人临摹了一张傅无极的画像,挂在屏风后面,正巧被未化形的小菊花看到,小七如临大敌,他不能有把柄被寒渊谷的人发现,一丁点都不能。不过小菊花心机不深,听闻小七要帮他成为花魁,小菊花很高兴,很想得到50年功力化形,报答小七的救命之恩。

小七从没见过那般明媚的少年郎,仿佛全世界在他眼里都是彩色的,远比不少人口述中画的那幅画生动鲜活,他忍不住想靠近那道光。

既然他来自寒渊谷,那他就叫阿渊吧!阿渊泡在黑漆漆的药水中,睁开眼睛,他用一种药草浸泡全身,让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至少初次相遇,他想做一个正常人。

外面响起阵阵骚动,侍者大声喊道:“少主,傅公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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