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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别造

莫言不喜欢记者。

刑事律师对抗的是公.权.力,某种程度和第四权惺惺相惜,所里也非常鼓励和媒体交流,执业之初,他也觉得那不失为一种互助方式。

然而隔行如隔山,一句话几经转述,注定面目全非,再加上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

他不想回忆那些被坑的往事,和精通一句话吸引眼球、周旋于各方的人精记者一比,律师有时都被衬托得单纯,只能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别让她开口。

朱琳琳这回果然干脆挂了电话,发了个报道来。

下连发一串双手合十的表情:【十多刀啊,人还躺医院,没钱,真没钱,我知道贵所一直有援助名额,你看……】

早他妈用完了!他想回这么一句。

想了想,又打开那躺在病床上的粽子人看了看,转给了江一楠:“想援吗?”

江一楠啰嗦归啰嗦,这种事从不拖泥带水,几秒钟后回:【要!愤怒.jpg.奋斗.jpg.】

同时他收到了一条快递取件信息。

第二天,他出现在了南边儿某看守所。

很美的海滨城市,很血腥的案子。

J大“天才”以“解脱”为由弑.母,新闻报道铺天盖地,一审众望所归被判死刑,被告管益本人也求速死。

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畏。

等死的被告又想活了,通过一审律师找到了高合张天昌,转达了希望他为自己辩护的请求。

“多的不可能,争取个死缓。”张天昌邀请他。

那也不可能。

他看过一审报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认罪,不是冤案。

刑事律师大抵分勾兑派、技术派和死磕派,探渊的业务以宋青云为底色,偏爱正统法学生,算是技术作根基,办案讲究滴水不漏。肉眼可见的冤屈可以援助,磕这种事儿就是浪费时间。

张天昌和宋青云年纪相仿,却像个老顽童,此前在刑庭多年没染上正气,倒对奇案怪案有种近乎“做善事”的热衷。

“管益很有意思。”他说,“那么多律师主动找上门,他说刑辩律师在我国是个摆设,说不定会拿我炒作。”

“……”

两个“摆设”被打了个脸,倒也无法反驳。

“那他还请律师干什么?”他问。

管益的一审辩护律师是当地指定的援助律师,因“未把他当作坏人”,后来成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在整个一审辩护阶段,对方基本处于被动状态,因当事人太有主张,大多数时候不过是把对方当作倾诉对象。

“说看了这本书想活了。”

“……”

对方提供的委托辩护信中,管益态度大变,说在看守所读了狱友家属送来的《无罪》,希望请宋青云和张天昌为他辩护。

宋青云没时间,说书是莫言编的。

莫言还是摇头。

那本书是有一大半儿活儿是他干的,口碑销量的确都不错,但那是一本实务问题解决手册,主要涉及经济与职务类犯罪。

自然罪他这几年都少做了,这起预谋杀人的弑.母案在程序与实体上毫无争议,基本是在挑战人伦。“千刀万剐”一边倒的舆论不代表绝对正确,却无疑暗含最普世的价值观。

“如果我不是律师是法官,也做不出更仁慈的判决。”他直说。

张天昌笑眯眯地说,“宋主任说你以前老拍他桌子,像他当年,可我看,你还是比他感情用事嘛~~”

“……”

“又没当法官,那么纠结结果?”他故意刺激他。

莫言不吃这套,“没钱,也没挑战,没意义。”

“这种案子每年都有,”张天昌又把管益的手写忏悔信给了他,“有点儿意义。”

“那您为什么不继续做法官?直接改判。”他继续抬杠。

张天昌难得正经,“我始终说服不了直接掌握他人生死啊~”

说得倒是好听。

会见前两天,张大律师爬山摔断了腿,遵医嘱得打两个月石膏。

莫言独自去见了这个“天才”。

他是不信什么天才,世人爱造神,J大是名校,每年学生却有几千个,J大之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名校,这么说天才未免太多了。

人就是人。

微黑的皮肤,凹陷的脸颊,寸头,戴一副哐当当的手铐,低垂着头。

果然是个被压垮了的普通人。他淡淡地想。

而管益在看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律师时,眼里也不掩失望。他点了点他面前的书,大言不惭道:“我写的。”

他这才吃了一惊,流露出由衷的赞许。

“写得很好,受益匪浅。我记得那句‘进攻是最好的辩护’,我在里面帮人写了材料。”

“德肖维茨,只是引用。”莫言配合地说:“你很聪明。”

取得当事人信任很重要。

管益谦虚地低下头:“谢谢。麻烦您了,您大概还没有见过像我这么罪恶滔天的人,我也不知道您把时间花在我身上是否值得。”

那你为什么还请律师呢?

不,要有职业道德。

“……但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我很后悔,我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他眼中涌现出生的渴望,“我不知道您信不信,我想……我想活着赎罪。”

和信里一样。

和许多当事人也一样。

也许是面对面,确有几分真诚。

有一瞬间他却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个表情。

“莫律师?”

他回过神来。

“张律师为什么没来呢。”

“他摔坏了腿。”

“啊,真是可惜。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思路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他也就顺着继续说了下去,“媒体报道、庭审视频和判决书,一审判决书只有作案动机没有提及,也许是一线生机。”

“动机……”

管益思索良久。

“是的,”他谨慎地说,“我们想继续为你申请精神鉴定。”

一审中,辩护律师以“帮助母亲解脱”的说法为管益做了辩护,她无奈地告诉他们那是管益本人坚持的。

他曾多次拒绝鉴定建议;他不想打击他,但那还是唯一的办法。

管益犹豫片刻,答应了。

他的诉求变得很简单,先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一端,没功夫再考虑是否结实,主动提及旧事。

走出看守所天色已不早,莫言到高铁站附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搭车转道,去了他父辈老家。

管益父亲早逝,在重亲缘的乡下,这个天才少年曾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事发后,昔日荣光全成耻辱,没人敢告诉家中老人,然而老人仍听见了,经不住打击去世。

时隔几年,也许是顾及死去的兄弟,也许是念着血脉独苗,面对莫言姑伯们未再谈恨意,对管益的来信沉默、叹息,还是答应愿配合留他一命。

莫言随后又走访了邻居、当地医院和社区。

回程路上,他不得不承认人不及自己想象的有情,也永远没有想象的无情。

接触越多,念头越杂。

木已成舟,还是想想下一步。

精神病人的刑事免责条件之一为不能辨认或不能控制行为。不管管益是不是“天才”,他作案前后思路清晰,一审自述甚至自相矛盾,且明显带有脱罪意图;法官曾当庭称他擅长演戏。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就凭几张近亲病历去提申请,怕不会轻易答应。

果然连问数人,一听头都摇断,这事儿铁定挨骂。

张天昌的主意是两头抓,将势造起来。

莫言让他别造。

司.法.局和律协对律师接受采访三令五申,尤其是刑事大案要案,人再头铁也就一颗头,他不想冒着被吊执照的风险“顶风作案”。

再说,难道舆.论会帮管益?

刚回程,朱记者的消息来了:【莫律师,听说您还去见管益了?他怎么样,有没有消息可以透露点儿?】

他没理,找了个实习生。

【我在莫律师,您有什么吩咐!】

学历年年贬值,探渊早不招本科生了,丁一本科M大,现在J大刑诉念研一,是个和他相隔几个代沟的白胖小眼镜儿。

实习第一周亲热地叫“师兄”,后来发现师兄不吃这套,及时改了口。

他懒得打字,“管益的案子你也进来,梳理历年杀.亲案例,顺便找两名精神病专家,出份专业意见书。”

【收到!】

还处于复印案卷都兴奋的丁一立刻回。

没时间把精力耗在一个案子上,近半个月的连轴转让他有些疲惫,对着这偌大的机场也无甚好感,搭了地铁回家。

地铁出来沿公园河道步行,五分钟就能穿过两个世界。

大厦,小巷,办公楼,书报亭,生活超市,貌不惊人的小区入口两条大绿化带,春天满树粉白,夏天枝繁叶茂,下过雨后有股C城的味道。

工作日的下午,只有老头老太在下面打羽毛球、掏垃圾,看见莫言,掏垃圾的老头说:“您卖房回来啦!”

老头儿住他楼下,是个退休教授,几年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爱上了掏垃圾。

莫言头一回见他也是出差回来,常年焊身上的西装在奔波后跟咸菜似的,人从此就认准他是个卖房的了。

“回来了。”

“今天卖了几套啊?”

“还没成呢。”

“那你不行,房价不还在涨嘛……”

莫言听他叨叨,倒是想起个事儿,又折回小区快递柜。

取完边走边拆,把快递盒递给老头儿,展开了那件衣服。

工作后他也少买T恤了,基本没机会穿,这还是黎苏上回去日本玩儿带的。他念书时候爱打球,肤色偏麦色,工作后反而白了,黎苏说他穿上像个大学生。

那天那个人却白得过分了,他想:整一个吸血鬼。

还记得我吗……呵。

随手把衣服搭肩上,他进了电梯。

“嘀——”

蹬了鞋进门,行李箱就扔玄关,几步路,终于瘫倒在沙发上。

小眯了二十分钟,手机多了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他眯着眼一一回了,最后给房东那条转了钱。

很快那边冒出红点:“哥,你出差回了吗?”

他没打开,起身进卫生间。

他的房东原本是个老太太,半百头发矮瘦个儿,顶不慈祥,搬家没三天,俩人就为不打招呼来检查的事儿结了梁子。

对方头一回见租客堵门口不给进、还骑头上普法的,一个电话打给附近街道上班儿的大孙子,又扬言要报警。

莫言这辈子也就惯过他妈这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太,点头让她赶紧报。

当时乌泱泱结了一堆看热闹的老头老太,说谁不是的都有。

人大孙子赶在警.察前挤了进来,没看出老太太被欺负,还算懂事,当面给人教育了遍,又当场换了锁,主动减了点儿租金。

那事儿过去,老太太背后怎么跟人蛐蛐他无所谓,他又不跟她住,小区狭路相逢,都当没看见。

不过后来有天见人坐后门花园儿抹眼泪,他还是给人叫了个车。

大孙子还在海边儿休年假,工作日人少,水果散一地,屁股凉了都没人管。

被敌人一送医,连带照看了两天,老太太嘴里没说,出了院就自作多情,拿他当起了“大大孙子”。

先是大儿媳妇从M国寄了什么要送点儿,后是打听哪个单位的,有没有女朋友介绍个姑娘给你,后是少熬夜加班……

有天问,你们单位解决J城户口吗,那社保交满了吗,能不能买房了,手里有多少,折点儿价给你?反正她还有几把钥匙。

什么也不要,他没那癖好,当时想搬,老太太却惨遭遗弃般堵门口哀嚎,我哪天再跌了可咋办啊!

他差点儿以为哪儿架着摄像头拍八点档呢。

权衡一番,还是先租着,人得少串门儿,实在找不着人再找他。

就这么一直住到去年夏天,老太太都没再跌,慢慢也没再串门,让去她家看看她。

冬天人闭了眼,他去送了一趟。

而后生活继续着,这间房留给了她大孙子。

还是这间房,他住惯了。

然而少了个老太太,他渐渐从比先前还频繁的无意义信息和一个男人隐约灼热的眼神里嗅出异样。

——非他同类。

非他同类,再这么着就让人不舒服。

因此他最近是在考虑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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