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
紫宸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鎏金龙椅上的萧景琰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丹陛下的文武百官,最终在垂手而立、看似眼观鼻鼻观心的摄政王萧远身上停留一瞬,旋即移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上的螭龙雕刻,无人知晓,这位年轻帝王的耳中,正清晰回荡着一个与这肃穆氛围格格不入的、充满活力的心声。
「哎呦我去,今天这阵仗,鸿门宴啊!一个个老狐狸脸上都写着‘搞事情’三个字。系统,快,再扫描一下柳文轩,我看他小腿肚子是不是在抖?」
萧景琰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行压下那股想往御史队列末尾瞥去的冲动。那里,站着一位身穿浅青色御史官服,身形略显单薄,正努力把自己缩成鹌鹑的年轻官员——林微,林见微。
「宿主宿主,扫描完毕!柳文轩心率120,肾上腺素飙升,袖子里藏了张小抄,疑似关键证据清单!他斜后方那个礼部侍郎周铭,眼神跟他交流了三次,大概率是同伙!」
萧景琰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昨夜暗卫回报,柳文轩深夜密会周铭,今日这朝会,便是他们发难之时。而他的“秘密武器”,此刻正在心里欢快地“播报”着现场实况。
「收到!还是系统你靠谱。啧,看看摄政王,稳坐钓鱼台,好像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似的。演技派啊!要不是系统你扒出他小舅子也掺和了一脚,我差点就信了。」
吏部尚书出列,按例禀报了几项官员考核升迁之事后,气氛陡然一变。礼部侍郎周铭一步踏出,手持玉笏,声音洪亮:「陛下,臣有本奏!」
「讲。」萧景琰的声音平淡无波。
「臣要参劾新科探花、翰林院编修柳文轩!」周铭语出惊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这是……贼喊捉贼?以退为进?
林微的心声立刻响起:「嚯!开场就是王炸?苦肉计?不对,这是弃车保帅,顺便把水搅浑啊!系统,分析周铭此话的真实意图!」
「宿主,根据微表情和心率判断,周铭此言有七成表演成分,但参劾内容可能部分真实,意在切割自保,并将调查方向引向预设轨道。」
萧景琰眸色深沉,不动声色:「哦?周爱卿要参劾柳探花何事?」
周铭一脸痛心疾首:「臣参柳文轩德行有亏,科举之前,曾于京中诗社哗众取宠,口出狂言,蔑视先贤!更有人言,其进士功名,或有侥幸之嫌!臣身为礼部官员,掌管天下文教礼制,绝不能容忍此等有损科举清誉之事!请陛下明察!」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个铁面无私的忠臣。
柳文轩适时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声音“哽咽”:「陛下明鉴!臣……臣年少无知,或有狂悖之言,但于科举一道,绝不敢有半分舞弊之行!周侍郎此言,是要逼死微臣啊!」他演技精湛,将一个被诬陷的才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少不明真相的官员面露同情,交头接耳。摄政王萧远这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周侍郎所言,也是一片公心。柳探花年轻气盛,或有不当之处,但科举舞弊乃天大罪名,不可轻下论断。依老臣看,不若将此事交由有司细细查证,以免冤枉好人,亦不使国法蒙尘。」
「王爷所言极是。」「当慎重处理。」几个摄政王党羽纷纷附和。
萧景琰心中冷笑更甚,好一招以退为进,把水搅浑,再将调查权揽过去,最后无非是找个替罪羊草草结案。他正欲开口,那个清晰的心声又钻入耳中:
「呸!唱双簧呢!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想把调查权抓自己手里?做梦!系统,柳文轩科举舞弊的铁证,锁定最关键那条,能让他无法狡辩的!」
「已锁定!弘文十八年秋,江南道乡试主考官李贽(已故)的私人笔记残页,现存于柳文轩书房暗格。笔记记载,柳文轩之父柳河东曾赠李贽一幅吴道子真迹(伪),并白银五千两,换取其子乡试入围。该笔记笔迹经比对,与李贽其他存世手稿一致。残页上有柳文轩指纹(独特油墨,需特殊药水显现)。」
萧景琰精神一振,关键证据有了!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御史大夫张谦:「张爱卿,监察百官乃御史台职责,此事你如何看待?」
张谦是老成持重之辈,出列道:「回陛下,科举乃国朝抡才大典,若有舞弊,必须严查。然空口无凭,需有实据。臣建议,由三司会审……」
就在这时,萧景琰似乎无意般,将目光投向了御史队列末尾,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声音平和地点名:「林御史。」
满朝文武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到了林微身上。林微浑身一僵,赶紧出列,躬身:「微臣在。」她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啊啊啊!老板点名了!怎么办怎么办?系统救命!我该说点啥?直接爆瓜吗?会不会被灭口啊?」
萧景琰听着她内心的慌乱,面上却依旧平静:「林御史,你入御史台虽时日尚短,但朕观你平日记录案卷,颇为细致。对此事,你可有见解?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他给了她一道护身符。
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皇帝在给她递梯子,也是考验。她不能直接说出系统给的证据,那样太惊世骇俗,必须用合乎逻辑的方式引导出来。她抬起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回陛下,微臣以为,周侍郎与柳编修各执一词,真假难辨。若要查证,当从根源入手。」
「哦?何为根源?」萧景琰配合地问道。
「便是柳编修的科举试卷与备考历程。」林微思路逐渐清晰,「柳编修才名在外,若其才学为真,自然无惧查验。可调取其乡试、会试、殿试原卷,与平日诗文著作比对笔迹、文风。此外,可查其备考期间交往之人、所阅书籍。若真有舞弊,必有蛛丝马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符合调查程序。柳文轩却像是被踩了尾巴,急声道:「林御史此言何意?难道怀疑我的才学是假的不成?我柳文轩寒窗十载,文章皆是心血所凝,岂容置疑!」
林微心里吐槽:「急了急了!他急了!系统,他是不是最怕查笔迹和文风?我记得他殿试策论和平时写的诗词风格差异挺大。」
「宿主判断正确。柳文轩擅长诗词歌赋,策论平平。殿试策论经分析,有八成可能为他人代笔或大幅修改。」
萧景琰将柳文轩的失态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他顺着林微的话道:「林爱卿所言有理。查试卷,核文风,确是正途。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柳文轩,「若有人提前做了准备,恐怕也难以查出破绽。柳爱卿,朕记得你江南道乡试时,主考官是已故的李贽李大人吧?」
柳文轩脸色微变:「是……是的,陛下。」
「李贽此人,素有清名,可惜英年早逝。」萧景琰似在感慨,随即状似无意地追问,「朕听闻李大人有记笔记的习惯,其身后遗物,不知柳爱卿可曾见过?或许其中会有些许关于当年科考的记载,能还你清白也未可知。」
这话如同惊雷,在柳文轩耳边炸响!皇帝怎么会知道李贽有记笔记的习惯?甚至还暗示笔记可能在他手里?他瞬间慌了神,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识地辩驳:「臣……臣不知!李大人遗物,臣从未见过!」
「是吗?」萧景琰的声音冷了下来,「可朕怎么听说,李贽有一本私人笔记,最后出现在你柳家的书房之中?」
「轰!」朝堂之上,彻底哗然!摄政王萧远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完全没料到皇帝会掌握如此具体且致命的线索!
林微在心里给老板疯狂打call:「高!实在是高!老板这引导绝了!既不暴露我,又把关键线索抛了出来!柳文轩这下傻眼了吧!」
「陛下!绝无此事!」柳文轩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这是污蔑!是有人要陷害微臣!陛下明察啊!」
萧景琰不再看他,直接下令:「来人!即刻前往柳府书房,仔细搜查,重点查找与已故李贽相关的所有文书笔记!不得有误!」
「遵旨!」殿前侍卫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朝堂上鸦雀无声,只有柳文轩压抑的抽泣声和周铭等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摄政王萧远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约莫一个时辰后,侍卫捧着一个锦盒匆匆返回,呈上御前:「陛下,在柳府书房暗格中搜得此盒,内有残破书页数张!」
萧景琰打开锦盒,取出那泛黄的残页,仔细观看。片刻后,他猛地将残页摔在御案之上,勃然大怒:「柳文轩!你好大的胆子!」
声如雷霆,震慑全场!
「这李贽笔记上清清楚楚记载,你父柳河东如何行贿,如何换取你乡试入围!笔迹确凿,还有你碰触留下的独特印记!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柳文轩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铭等一众党羽也纷纷跪倒,体若筛糠。
「陛下圣明!」林微和少数清流官员立刻躬身称颂。
萧景琰站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科举舞弊,动摇国本!柳文轩削去所有功名,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严审其所有罪行!礼部侍郎周铭,构陷同僚,意图混淆视听,革职查办!所有涉案人员,一追到底,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林微身上,意味深长:「御史林见微,明察秋毫,建言有功,赏白银百两,绢十匹,以示嘉奖。」
「微臣谢陛下隆恩!」林微赶紧跪下,心里乐开了花:「发财了发财了!终于不用只靠俸禄吃土了!老板大气!」
一场看似复杂的朝堂风波,在萧景琰借助林微心声的精准引导和雷霆手段下,迅速尘埃落定。摄政王集团损失一员干将,皇帝权威大增。而那位站在队列末尾的小御史林见微,第一次真正进入了所有朝臣的视野。
退朝的钟声响起。萧景琰起身离去,经过跪在地上的林微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只有林微能听到一句极轻的低语飘入耳中:
「林御史,随朕到南书房一趟。」
林微的心声瞬间凝固:「……!!!」老板单独召见?是福是祸?难道……掉马甲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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