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盯着屏幕上那个花花绿绿的图标，又看看一脸冷静，仿佛刚才只是提议吃个饭的铃岚，他那张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直播？”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发音有些别扭，“这是某种新的祭祀仪式吗？需要搭建祭坛？还是吟唱特定的祷词？它的信仰转化能比得上在宏伟神庙中举行一场万人献祭？”
“祭坛是服务器，祷词是互动话术，献祭物是观众的注意力、时间以及金钱——或者说，流量。”铃岚语速飞快，并调出几张数据图表，“根据我的分析，在当下信息时代，这是大规模聚集离散化‘注意力’最高效的方式之一。而注意力根据你的描述，可以近似等价于你们所需的信仰之力，不过没有那么纯粹就对了。”
赫尔墨斯的表情从困惑升级为了茫然，铃岚嘴里蹦出的每一个科技词汇都像是一记小锤敲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浮物器？流亮？”
铃岚叹了口气，意识到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名词解释”和“市场教育”。她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直播的运作模式、观众心理、以及打赏机制背后的情感驱动。
“所以，本质上，这是一种单箭头的、基于情感和一时满足的注意力经济。主播通过展示特定的内容，如才艺、知识、外貌、生活来吸引观众，观众通过付出时间、消费金钱来表达喜爱和支持。我们可以将打赏视为一种高度简化和世俗化的献祭行为。”
赫尔墨斯听得似懂非懂，但“表达喜爱和支持”以及“献祭”这几个词他抓住了。身为众神使者的大脑开始本能地运转起来，试图将这个新概念嵌入他古老的认知框架。
“我……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他迟疑地说，“就像吟游诗人讲述英雄史诗获得打赏？或者美丽的舞娘通过展示舞蹈获得观众的青睐。”
“类比正确，但规模和效率是不可比拟的。”铃岚打断他，“一个顶流主播一场直播能接触到的人数，可能超过一个古希腊城邦人口的总和。我们需要一个能瞬间引爆关注、具备极高吸引力的初始爆点来打开局面。”
说完，铃岚点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奥林匹斯主神特性分析数据库”，接着，她的手指精准地停在一个名字上。
“我们需要一个能最大化视觉冲击、精准触发多巴胺分泌、符合现代大众审美偏好，并且。”铃岚微微皱眉，似乎在进行一项严谨的评估，“其神职与魅力展示高度相关的个体。”
赫尔墨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屏幕上显示着——
【阿佛洛狄忒 (Aphrodite)
权能：爱、美、**、性吸引力】
铃岚另起一行，输入了新的内容。
【风险评估：性格可能存在虚荣、善妒倾向，服从性存疑
直播适配度（铃岚初步评分）： 9.1/10
备注：极优潜在内容输出者，但需严格管理行为规范】
“美神？”赫尔墨斯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可是让她去做这种取悦凡人的事情，以她的骄傲……”
“这不是取悦，这是战略性的能源采集行动。”铃岚纠正道，语气毫无波澜，“而且，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想要获取，必先投入。展示魅力是她的神职，也是她需要投入的生产资料。效率至上，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她看向赫尔墨斯，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需要先见她一面，进行初步评估和说服。你能带话，或者像刚才那样，让她过来吗？”
赫尔墨斯面露难色：“穿越时空的消耗极大，我现在的状态无法再带人穿梭。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尝试建立一个临时的、极不稳定的视觉链接。”
“可以，立刻尝试。”铃岚毫不犹豫地同意，并迅速调整好房间里的多个记录设备，对准了赫尔墨斯指示的大致区域。
赫尔墨斯集中起残存的神力，双手虚划，空气中再次泛起涟漪。这一次，形成的不是他的全身像，而是一面更加模糊、不断抖动的镜面，镜面中是一片朦胧的仿佛笼罩在金色云雾中的景象。
链接似乎建立了，但对面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听到一点像是呜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
“阿佛洛狄忒殿下？”赫尔墨斯小心翼翼地呼唤，“能听到吗？这边有一位能帮助我们的女士想与您谈谈。”
镜面波动了一下，一个极其萎靡，带着浓浓鼻音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虚弱：“赫……赫尔墨斯？是你吗？这该死的……联系……怎么回事？我的镜子，我的镜子都蒙尘了。光彩……我的光彩在消失……”
铃岚上前一步，对着波动镜面所在的方位开口：“阿佛洛狄忒殿下？你好。我是铃岚。我了解到你正面临信仰缺失导致的光彩流失问题。”
镜面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没料到会听到一个如此冷静甚至有点冷淡的陌生女声。
“凡人？”阿佛洛狄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本能的高傲，但这高傲被虚弱感冲刷得所剩无几，“你能看到我？不……这不可能！我现在……一定糟糕透了。”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对于一个司掌美丽的女神来说，失去光彩恐怕比死亡更让她恐惧。
铃岚无视了她的情绪波动，继续用简洁的语气说道：“我们正在尝试建立一个跨时空交流通道。关于你的困境，我有一个解决方案，但需要你的配合。”
“解决方案？”阿佛洛狄忒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她虽然怀疑但还是带了些微弱的希望，“你能恢复我的光彩？你能让众生再次为我倾倒？你能让爱慕的目光——”
“理论上，可以。”铃岚打断她充满感性的描述，“通过一种名为直播的仪式，你可以向一个极其庞大的人口基数集中展示你的光彩。他们的注视和倾慕将被高效地转化为你所需的信仰。”
铃岚言简意赅地再次解释了直播的核心逻辑，重点强调了其覆盖范围和流量的转化效率。
阿佛洛狄忒听得有些发懵，但“庞大人口基数”、“集中展示光彩”、“倾慕”这些关键词显然戳中了她。
“向无数人……同时展示我的美？”她的声音里虚弱感减少了些，多了几分好奇和被勾起的兴趣，“就像同时站在无数个广场中央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供奉？”
“可以这么说，形式也更多样。”铃岚趁热打铁，“你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可以展示你认为最能体现你权能的一切。而观众的赞美，会以一种名为打赏的数字化供品形式实时呈现。”
为了增加说服力，铃岚找到一段顶流女团的演唱会视频片段，尤其是台下粉丝疯狂呐喊、灯光聚焦的场面，将其屏幕共享到那抖动的镜面上。
虽然信号极差，画面破碎，但那种山呼海啸般的崇拜、无数聚焦的目光、以及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中心感，瞬间击中了阿佛洛狄忒的核心！
镜面那头的呼吸声明显急促起来。
“这……这就是！”她喃喃自语，虚弱感几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炽热的渴望，“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得比这更好！我的舞姿能让星辰坠落，我的容颜能令战争止息！只要……只要我能重新获得力量……”
铃岚满意地推了推眼镜。很好，动机找到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这个过程需要训练和规划。不是简单的展示。你需要学习如何与观众互动，如何保持吸引力，如何将展示转化为有效的能量收获。这需要你完全听从我的指导。”
短暂的沉默。
对于一位习惯被崇拜，被服从的女神来说，听从一个凡人的指导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然而，对恢复光彩和力量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好。”阿佛洛狄忒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别扭，但已经充满了决心，“我答应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铃岚女士。”
“很好。”铃岚点点头，“首先，我们需要解决信号稳定性和跨维度能量传输损耗的问题。阿佛洛狄忒殿下，请你尝试凝聚神力，稳定你这一端的连接，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初步的才艺评估和形象测试。”
看着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对美神发号施令的铃岚，以及镜面那头居然真的开始努力配合、试图凝聚起微弱神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上镜”一点的阿佛洛狄忒，一旁的赫尔墨斯张大了嘴巴，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看着阿佛洛狄忒那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雪花的形象，铃岚的眉头紧紧锁起。
“不行。”她果断出声，打断了正在努力尝试摆出一个优美姿势的美神，“信号质量太差，能量损耗率惊人。以这种效率，还没收集到足够的信仰之力，你们两位，尤其是赫尔墨斯，恐怕会先一步因神力耗尽而消散。”
赫尔墨斯点头承认：“你说得对，这种精神链接对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无法持久。”
阿佛洛狄忒的形象也晃动起来，传来她焦急的声音：“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见过希望，她绝不能任由自己失去光彩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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