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奇子皱着眉,努力回想,片刻后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那个抱着我那小徒弟大腿不放,一口一个神仙哥哥的小胖娃娃?哈哈!”
顾贞脸一红:“是我,那……您知道您徒弟现在在哪儿吗?”
丘奇子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徒弟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突然又凑近仔细盯着顾贞的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目光还扫过她的衣袖,“咦?太眼熟了……姑娘你莫不是江湖中人,而你用的武器,恰好就是银丝银球吧?”
顾贞心中大震。这是头一次有人直接点破她的武器,她下意识反问:“你……你怎么知道?”
丘奇子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别紧张别紧张,老头子我是从一张画上看到的,”他促狭地眨眨眼,“我徒弟画的画!画上的人啊,穿着打扮、眉眼气质,跟你一模一样。我当时还琢磨,这小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画的是你!十年前他救了你,十年后你们又遇见了。”
顾贞心跳如鼓,急切地问:“您说的徒弟到底是谁?我想找到救命恩人!”
丘奇子更加得意:“哎呀,我徒弟说出来可不得了,他现在可不是江湖中人喽,是朝廷命官呢!身份高着呢,老头子我都有点高攀不起咯。不过嘛……”他打量着顾贞,“看你也是官家小姐,倒是门当户对!他就是——大理寺司直,徐子铮。”
他本期待着看到顾贞震惊失色的表情,然而顾贞确实是震惊了,但反应却和他预想的不同——她脸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崩溃。
“徐……徐子铮?”顾贞声音都变了调:“救我的神仙哥哥……是徐子铮?这怎么可能?他那么……”
她脑中一片混乱,那个记忆里温柔可靠的神仙哥哥和现在这个冷面严肃的徐子铮,形象无论如何也重叠不到一起。
她猛地抓住丘奇子的胳膊,声音发颤:“前辈,您没骗我吧?您徒弟是武功高强的大侠,徐子铮他……他怎么可能……”
丘奇子被她晃得酒葫芦差点掉了:“哎哟喂,我骗你个小姑娘做什么?千真万确,你要不信,走,老头子现在就带你去跟他当面对质。”
“好!走!”顾贞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只想立刻弄个明白,拉着丘奇子就往徐府跑。
两人风风火火闯进徐府,正撞上准备出门的徐子铮。
丘奇子立刻嚷嚷起来:“乖徒儿,快给为师作证。这位顾姑娘不信我是你师父,更不信你就是当年救她的小神仙,你快告诉她。”
徐子铮看到顾贞,眉头微蹙:“有事?”
顾贞紧紧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徐子铮,十年前,在青阳山道旁,你可曾救过被山匪追杀的一家三口?其中有个小女孩就是我。”
徐子铮闻言,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段遥远的往事。
丘奇子在一旁急得跳脚:“哎呀,就是那个抱着你大腿哭,叫你神仙哥哥的小胖娃娃啊。”
“胖娃娃”三个字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尘封的记忆。徐子铮的目光倏然落在顾贞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讶和审视:“你……是那个小姑娘?”
顾贞也彻底崩溃了,竟然真的是他,那个救了她全家性命的恩人,那个她心心念念寻找了多年的“神仙哥哥”,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她猛地抬起左手,同时撩开一点点袖口,露出手背上那道淡淡的、无法完全消除的烫伤疤痕。
“十年了!这疤痕还在!”顾贞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匪徒放火烧屋,我想逃出去,却被倒下的门框烫伤了手背……这疤痕,我一直消不掉……”
徐子铮看着那道疤痕,过往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真的是你。”
丘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拍手笑道:“缘分!天大的缘分啊!你们俩,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报恩人,兜兜转转又遇上了,太妙了!”
他故意揶揄道:“徒弟啊,你画人家姑娘的画,还藏得那么深,原来画的是救命恩人兼心上人呐?”
“师父!”徐子铮脸色一沉,厉声喝止。
“什么画?”顾贞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丘奇子嘿嘿一笑,趁徐子铮不备,身形如电般向后一窜,直奔徐子铮的卧房方向,嘴里还嚷着:“小徒弟别怪师父,我这就把画拿出来给顾姑娘瞧瞧。”
“站住!”徐子铮脸色大变,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丘奇子轻功略胜一筹,但徐子铮力大无穷,眼看就要抓住丘奇子。混乱中,丘奇子故意将手中的画卷猛地一抖——
“哗啦”一声,一幅画卷在顾贞面前彻底展开。
顾真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
画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
虽然画的不是她现在的模样,也不是幼时的模样,但那张脸,那双眉眼的神韵,分明就是她!画中的她穿着一身江湖儿女的劲装,正是她当年跟随师父在江湖上闯荡时的装束!背景依稀是山林月色,她的眼神灵动而带着一丝英气。
“你……画我?”顾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目光从画上缓缓移向徐子铮,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徐子铮见秘密被彻底揭开,反倒冷静下来,只是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他一把从丘奇子手中夺回画卷,小心翼翼地卷好,眼神复杂地看着顾贞,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狼狈和无奈:“……这画,不是现在画的。是三年前。”
“三年前?”顾贞更疑惑了。
徐子铮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你还记得三年前,江湖中人联手剿灭魔教余孽的事吗?”
顾贞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独自执行师门任务。原本约好和师兄梁长钰同去,结果梁长钰临时传信说家中有急事,她气师兄不仗义,便赌气独自上路。途中,她结识了一个沉默寡言、戴着面具的青年,两人目标一致,便结伴同行。
有一次,他们合力擒住了一个魔教余孽。但那青年认出此人曾在危难时救过自己,而且他加入魔教其实迫不得已,便恳求顾贞放了他。
顾贞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她与青年约定:只放这一次,若下次再遇,便是天意,定要将其绳之以法。青年同意了。顾贞便暗中解开了那人的束缚。
然而,他们放人的举动被其他追剿魔教的人发现了。那些人认为他们勾结魔教,尤其是那个被放走的“余孽”曾杀伤过他们的同伴,顿时群情激愤,将矛头对准了青年,要将他当作魔教同党诛杀!
青年当时已受了伤,面对围攻,他试图解释那人只是被迫,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但无人肯听。眼见刀剑加身,他已心存死志。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顾贞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青年面前,手中的银丝舞得密不透风,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她纤细却坚定的身影,在混乱的刀光剑影和呼啸的山风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却有着磐石般的决绝。
这一幕,成了徐子铮此生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以为那位仗义出手、救他于危难的“银丝手贞娘子”只是江湖中的惊鸿一瞥,之后便消失无踪,再也寻不到踪迹。加上后来因师父丘奇子惹下的麻烦,他心灰意冷,决心脱离江湖,报答公主恩情,入朝为官,不再过问江湖事。
他万万没想到,命运弄人,他会在京城的大理寺再次遇见她,更亲眼看到她出手,也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这其中的曲折离奇,令人唏嘘。
顾贞也清晰地记得那次经历。她记得那个沉默寡言却重情重义的青年,记得他为了保护一个他认为不该死的人而甘愿赴死的倔强。她只是没想到,那个青年,竟然就是眼前冷峻的徐子铮,更没想到,他竟也是十年前救她于水火的那个“神仙哥哥”。
这份奇妙的缘分,让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顾贞呆呆地望着徐子铮,徐子铮也深深地看着她。目光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尴尬,又同时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宿命感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丘奇子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嘿嘿一笑,识趣地溜了:“哎哟哟,看来你们俩有很多旧账要算呐,老头子我就不打扰了,喝酒去喽!”
顾贞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起之前的问题:“你……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徐子铮如实回答:“在巫族营地,你出手使用银丝时。”
顾贞恍然大悟,随即又鼓起脸,带着点委屈和嗔怪:“你既然那时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子铮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反问道:“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就是当年那个戴面具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自嘲:“换做是你,在当时那种情形下,知道我的身份,你会说吗?”
顾贞被问住了。是啊,那时他们关系紧张,针锋相对,又怎能轻易剖白心迹,她抿了抿唇,一时无言以对。
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拂动了顾贞的面纱。徐子铮的声音也随着晚风,清晰地送入她耳中:“谢谢。”
面纱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顾贞微怔的脸庞。她抬眼,恰好撞进徐子铮深邃的眼眸中。那目光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和灼热。顾贞的脸颊瞬间染上红霞:“你……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徐子铮的声音低沉而真挚:“谢谢你三年前,在青阳山下救了我。这是我欠你的。”
他目光坦诚,“当时我重伤昏迷,醒来后你已经离开了。我无处寻你,这句谢谢,迟到了三年。”
顾贞被他看得心跳加速,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小声说:“那我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十年前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更不可能有今天。”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眼看他,“而且我习武,最初也是因为想成为像你那样,能保护别人的人……”
徐子铮眼中瞬间亮起光彩,仿佛冰雪初融:“你……是因为我才习武的?”
顾贞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更加不好意思,带着点恼羞成怒:“是又怎么样!一开始是……后来就是我自己喜欢了,跟你没关系!”
她别开脸,掩饰自己的羞涩。
徐子铮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和赌气般微微鼓起的腮帮,忽然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之前那种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而是真真切切地展露出来,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温暖而明亮,甚至带着几分少年般的纯粹和释然。
顾贞从未见过徐子铮这样的笑容,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那个冷峻严肃、不近人情的徐大人,笑起来……竟如此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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