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铮曾无数次想过放弃他的师父丘奇子。可这个大恶人偏偏对自己那么好。稍早些时候,他把丘奇子关在门外,终究心软,叫管家出去看看人去了哪儿。结果管家回报,丘奇子竟然跑进了闹市,徐子铮心道不好,立刻跑去丘奇子常去的落脚点寻找,却不见人影。
他直觉不妙,一路追踪,果然发现丘奇子的仇家们追了上来。他内心挣扎:丘奇子作恶多端,本就该死,自己帮他够多了,现在不该再插手。然而,当看到丘奇子真的陷入危险时,他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出了手。
徐子铮眼见丘奇子身受重伤,当即撒出一颗烟雾弹。浓烟弥漫,呛得众人纷纷后退。待烟雾散尽,仇家们发现丘奇子和徐子铮已不知所踪。
“该死!”众人聚在一起,问领头人怎么办。领头人道:“丘奇子受了重伤,走不远,追!”其中一人名叫袁东旭,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救丘奇子的人是谁,这次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徐子铮救下丘奇子,并未带回府邸,而是带到一家隐秘医馆,请大夫救治,并再三嘱咐大夫务必保密。大夫连连称是。安顿好后,徐子铮对包扎好的丘奇子冷冷道:“医馆有后门,你现在就走吧。”
丘奇子却舔着脸道:“好徒儿,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大恩大德我……”
徐子铮厉声打断:“听着!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你我师徒情分已尽,赶紧走。”
丘奇子还想纠缠:“唉,你放心,我保证再也不会……”
徐子铮逼视着他:“等等!我要你发誓!”
丘奇子一愣:“发誓?发什么誓?”
徐子铮一字一句道:“发誓你这辈子再也不回京城,你我断绝师徒关系。”
丘奇子欲哭无泪,咬牙道:“好!我丘奇子发誓,与你徐子铮断绝师徒关系,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说罢,他铁青着脸,抓起酒壶,踉跄着离开。徐子铮看着他佝偻瘦弱的背影,与记忆中精壮的模样判若两人,终究是老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陆江匆匆找到徐子铮,神色凝重:“老徐,出事了!那个叫袁东旭的重犯越狱了。他可是你亲手抓进去的,在牢里就扬言要杀你报仇,他现在逃出来,很可能会找你麻烦,千万小心!”
徐子铮点点头:“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陆江打量着他,关切道:“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神思恍惚,精神萎靡。”
徐子铮摇头:“没事。”
陆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不是因为顾娘子?”
徐子铮猛地抬头:“提她做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江叹口气:“别骗我了。前些日子我看你俩之间气氛微妙,眉来眼去的,老徐,我可提醒你,顾贞她是有婚约的人!对方是周家的公子,我听说周家的人马上就到了,你俩本就不相配,若真动了心,还是趁早断了这念头吧。”
徐子铮的手意识地摸到了怀里的度牒。他压下心绪,强自镇定道:“你误会了,我跟顾贞没什么关系。”
陆江看着他,半信半疑,等晚上徐子铮出门时,被顾贞拦住了。
没等她开口,徐子铮先开口了:“你要找丘奇子?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顾贞愕然。
“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我让他离开京城,永远别再回来。”徐子铮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和他,已经断绝了师徒情分。从此以后,我再也管不着他了。”
他顿了顿,仿佛怕顾贞质疑他的立场,又补充道:“下次若再见到他,我必会将其逮捕归案。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顾贞默然。她深知师徒情谊之重,徐子铮做出断绝关系的决定,内心必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低声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气氛有些沉重。顾贞轻声道:“我陪你走走吧?”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在街上,夜色渐浓,街灯昏暗。走到一条偏僻小巷时,突然冲出一群人,他们动作极快,瞬间扼住了顾贞的喉咙!
“什么人?想干什么?”徐子铮厉喝,眼见顾贞遇险,心急如焚。袁东旭等人却不理他,直勾勾盯着徐子铮:“你师父丘奇子呢?”
徐子铮强作镇定:“他已经跑了,不在京城了,你们要抓他自去抓。”袁东旭狞笑:“你放跑了他还敢说?既然丘奇子跑了,那就拿你的命来抵。”说罢,一群人便朝徐子铮扑来,街上行人见状,一哄而散。徐子铮别无选择,拔出腰间软剑迎战。
混战中,顾贞认出了袁东旭,眼见徐子铮寡不敌众,心急如焚。四周夜色深沉,僻静无人。她暗运内劲,猛地一震,竟将扣住她喉咙的匪徒震飞出去!“你?”
对方惊骇莫名,显然没料到顾贞有如此功力。顾贞想出手相助,徐子铮却急忙大喊:“顾贞,这不关你的事!”
顾贞焦急:“怎么能不关我事?我岂能见死不救!”
徐子铮一边格挡攻击一边急道:“听我的,快走。”
顾贞咬了咬牙,对徐子铮喊道:“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搬救兵。”
她转身欲跑,几个匪徒想阻拦,被她用暗劲瞬间击倒。顾贞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徐子铮一面抵挡围攻,一面试图用言语震慑众人:“你们想要报仇,我理解。但如今我在京城是朝廷命官,你们若杀我,便是与朝廷为敌,必遭官府通缉!”
他语气沉稳,条理清晰,让围攻的几人攻势稍缓。他们虽是江湖人,但也忌惮朝廷法度,尤其徐子铮身份特殊。杀官后果不堪设想。有人喝问:“那你为何放跑丘奇子?”
徐子铮坦然道:“他是我师父,更是养我长大的义父,我对不起朝廷律法,但我更对不起他这份养育之恩。”
这江湖道义中的两难,让众人一时语塞。领头的问道:“他真离开京城了?”
徐子铮肯定道:“千真万确,你们若在京城外找他寻仇,与我无关,我绝不插手,只当从未见过你们,如何?”
匪徒们互相对视,觉得徐子铮态度诚恳,且丘奇子才是主要目标,杀官风险太大,便缓缓点头同意。他们收势,准备撤离。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袁东旭突然暴起,他手中握着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趁着徐子铮因对方撤退而稍有松懈,狞笑着越过人群,从背后狠狠刺向徐子铮后心。
“臭小子小心!”一声熟悉的暴喝响起,同时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扑至,徐子铮下意识转头——
噗嗤!
匕首深深扎入□□的声音传来。徐子铮大惊失色,匕首并未刺中他,而是插在了另一个人的胸膛上,正是去而复返的丘奇子。
丘奇子挡在徐子铮身后,替徒弟受了这致命一击。毒素瞬间蔓延,丘奇子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袁东旭:“你竟然用毒?”
袁东旭也愣住了,没料到竟杀了丘奇子。其他匪徒见丘奇子命在旦夕,一时也都沉默下来。
徐子铮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抱住软倒的师父,声音颤抖:“师父,你为什么要回来?”
丘奇子吐出一口污血,意识开始模糊,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作恶半生,没想到是这种死法,也算老天报应,但你没事就好……”
“师父——!”徐子铮悲愤长啸,泪瞬间夺眶而出。此时,顾贞带着一群禁卫军及时赶到!匪徒们见状立刻四散奔逃。袁东旭也想跑,却被赶来的陆江和官差合力制服。
陆江死死按住他:“哼!想跑?没门!”
袁东旭虽被擒,却望着抱着丘奇子尸身痛哭的徐子铮,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陆江皱眉喝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袁东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怨毒地喊道:“我虽没杀了徐子铮,但杀了他最重要的人!哈哈哈!痛快!何其痛快啊!”
丘奇子——曾经的江洋大盗,后来的掘墓恶徒,无论他有多少恶行,无论他曾如何令徐子铮痛苦挣扎,此刻都已毒发身亡,尘归尘,土归土。
而徐子铮,终究还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师父,为他而死。
顾贞一步步走到徐子铮面前,看着他泪流满面地抱着丘奇子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亦是悲恸万分,不知如何开口。陆江示意其他人先押解袁东旭回衙门,低声让顾贞安慰一下徐子铮。夜色如墨,街上已无行人。过了许久,徐子铮才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望着顾贞。
顾贞蹲下身,掏出一方素白手帕,轻轻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徐子铮没有动,像个失去魂魄的偶人,任由她擦拭。他摇摇头,声音沙哑而空洞:“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顾贞心疼道:“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人。”
徐子铮却强自压抑着,喃喃道:“我不哭,他是个恶人,死有余辜,他死了,别人也不会再纠缠我,我有什么好哭的?”
他反复说着,仿佛在说服自己,目光空洞地落在丘奇子脸上,“他说想改过自新,老天却不给机会,也好,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他转向顾贞,声音疲惫至极:“顾姑娘,多谢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贞理解地点点头:“好。那你准备将他葬在何处?”
徐子铮茫然地想了想:“城郊五花山吧。他不是好人,无儿无女,也没个家,埋在那里清清静静。”
徐子铮说完,抱起丘奇子的尸体,脚步沉重地、蹒跚地向夜色深处走去。顾贞站在原地,望着他那无比萧索凄凉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力。
就在顾贞黯然转身之际,一道凌厉的目光让她骤然警觉!她猛地回头,只见街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一个身着紫衣、手持折扇的英俊男子,正站在车旁,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在她身上。他身边站着的,竟是飞盈。
“小姐!”飞盈看到顾贞,急忙跑上前,神色有些慌乱地介绍道:“这位是周府的周公子。”顾贞心头一震,原来此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周野,他竟然提前到了。
周野一步步走上前,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过顾贞,最终定格在她手中那块为徐子铮拭泪的手帕上,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荡|妇!”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顾贞的心房。她尚沉浸在悲伤中,却也被这当街的污辱激起了怒火。她冷冷地回视周野:“周公子当街辱骂女流,我还不知周府的家教竟是如此不堪。”
周野一把抓住顾贞的手腕,力道极大,捏得她生疼,他指着她手中的帕子和未戴面纱的脸,厉声道:“你方才在给一个野男人擦眼泪,在这大街上抛头露面,毫无廉耻。别忘了,你可是我周家未过门的媳妇!”
这番充满占有欲和侮辱性的话语,让顾贞既感荒谬又觉屈辱。她想挣脱,却又不敢使出大力,只能愤怒地瞪着他:“那就退婚,我绝不愿与你周家有何瓜葛!”
周野斩钉截铁:“不可能。”
顾贞简直要崩溃:“那你想怎样?”
周野盯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娶你过门。我如今住在悦来客栈。过几日,自会拜访你顾家族老。我知道你父母不在京城,无妨。只要族中同意,我自会把你带回周府。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转身登上马车,华丽的背影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小姐,你没事吧?”飞盈赶紧扶住气得发抖的顾贞。顾贞摇摇头,狠狠盯着远去的马车:“没事。看来是碰上硬茬了。”
顾贞回到家中,只觉头疼欲裂。
第二天,徐子铮果然没来衙门。陆江告诉她,徐子铮告了假,说是家里有事要处理。顾贞猜想,他定是去安葬丘奇子了。按照情谊,她本想去送丘奇子最后一程,但想起徐子铮昨日那万念俱灰的神情,又觉得此刻他最需要的是独处。自己不该去打扰他。祭拜之事,只能等徐子铮心境稍平复后再说了。
陆江啃着烧饼,看着顾贞愁眉不展的样子,凑过来问:“怎么了?愁成这样,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那位周大公子来了吧?啧啧,我还没见过他呢,听说长得人模狗样?你嫁去兖州也不错嘛。”
顾贞想起周野那声“荡|妇”和强横的态度,更是心烦意乱,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嫁给他!”
陆江耸耸肩:“可你们有婚约啊,还是双方父母定的,想退?难如登天。”
顾贞烦闷地问:“难道没有退婚的先例吗?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陆江挠挠头:“我能有啥正经办法?不过嘛——”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要不你就直接跟周野说,你心里有人了!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周家还能要个不清白的媳妇?”
顾贞气得瞪他:“陆大人,有没有点正常的主意?”
陆江摊手:“那我就没招了!要不……”
他朝顾贞使了个眼色:“你去找徐子铮商量商量?他主意多,说不定能帮你想办法?”
顾贞心头微动,却只是叹了口气,思绪更加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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