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至,京城的河边成了孩童们嬉戏玩水的一处所在。河水清澈,映着蓝天白云,却也潜藏危险。河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块警示牌,上书“水深流急,切勿戏水”八个大字,然而来此游玩的百姓大多不甚在意。
周野抵达京城后,并未急着拜访顾家或顾贞。他带着侍卫小胡,优哉游哉地在京城各处逛了一圈,最后登上了古老的城墙,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帝都。小胡眼尖,忽然指着城墙下的河面喊道:“公子,快看,有人落水了!”
只见河面扑通一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影挣扎着游了上来!周野定睛一看,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从河里爬上岸的人,竟然是顾贞。
她竟又如此抛头露面,还弄成这副样子。周野气得牙关紧咬,手中把玩的折扇猛地一收,转身风一般冲下城墙。小胡看着他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心里直叫苦:完了完了,公子这是要气疯了。
周野怒气冲冲地跑到城墙下,直奔河岸。顾贞刚费力地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透,发髻散乱,正拧着衣角的水。一抬头,又看见周野那张阴沉的脸,顾贞顿感头疼欲裂: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野劈头盖脸的斥骂就砸了过来:“我倒是没想到,你顾大小姐还有寻死的力气和兴致?怎么,是觉得嫁入我周府委屈你了?要用这法子来抗议?”
他越看顾贞狼狈的样子,心里竟涌起一丝扭曲的快意,言语愈发刻薄:“你放心,就算你真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骨、你的骨灰带回周家。活着是我周家的人,死了也得进我周家的坟,你休想逃。”
顾贞听完,不怒反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鄙夷:“周公子,寻死觅活这种事,我顾贞从来不屑去做!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周野怒道:“那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是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妇人拉着一个浑身湿漉漉、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噗通一声跪在了顾贞面前,不住磕头:“多谢姑娘救命大恩,要不是姑娘您,我这傻儿子就要被水冲走淹死了。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没齿难忘!”妇人声音哽咽,感激涕零。
顾贞叹了口气,暂时懒得理会旁边那个面目可憎的周野,连忙俯身扶起妇人:“大嫂快请起,举手之劳罢了。以后千万看好孩子,别再让他到这么危险的河边玩了,下次未必能这么幸运了。”
妇人连连点头称是,千恩万谢地拉着孩子离开了。
周野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看着顾贞浑身湿透、曲线毕露的狼狈模样,虽值盛夏不冷,却也实在有碍观瞻。周野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觉得更加丢脸和恼怒。顾贞见他不仅毫无愧色,似乎还想说什么风凉话,心中更是厌烦。
就在顾贞又气又冷之际,一件干燥、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男子外衫轻轻披在了她身上,隔绝了夏日的微风和难堪的目光。顾贞愕然抬头,撞进一双带着关切和疲惫的眼眸里——竟是徐子铮,他什么时候也来这里了?
顾贞愣神间,徐子铮已自然地伸手扶住她有些发软的身子,温声问:“顾小姐,怎么回事?”
顾贞感受到那干燥衣衫带来的暖意,心头微涩,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她转向周野,语气冷淡疏离:“周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回去换衣服,告辞。”
徐子铮也看向周野,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的马车停在那边,送顾小姐回去。周公子可要同乘?”
周野脸色铁青,看着徐子铮护着顾贞的姿态,以及顾贞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终究没有挪步,只是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
顾贞上了徐子铮的马车,湿衣贴在身上,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徐子铮看在眼里,立刻吩咐车夫:“快些回城。”
车夫应声,马车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顾贞裹紧外衫,向徐子铮道谢。徐子铮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道:“方才你是救人了吧?”
顾贞微讶:“徐大人怎么知道?”
徐子铮道:“我看见了。那对母子向你磕头谢恩,若非救命之恩,他们不会如此诚心。”
顾贞苦笑:“不过是路过河边,见人落水,不忍心罢了。”
她想起周野那句恶毒的“□□”,心中一阵刺痛,忍不住道:“我顾贞这辈子,就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去跳河!他周野简直不可理喻!”
徐子铮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听陆江说了,这下周野提前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顾贞靠在车壁上,神情疲惫又茫然:“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接下来会有转机呢?”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徐子铮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顾贞回到住处,立刻沐浴更衣,换上干爽的衣裙,才觉得舒坦了些。飞盈进来禀报:“小姐,木藤想告假,说今晚城隍庙那边有花灯会,他想去看看热闹,托我问问您。”
顾贞正心烦周野的事,闻言眼睛一亮:“花灯会?太好了,我也去,正好散散心。”
飞盈有些担忧:“可是,万一遇见周公子——”
顾贞柳眉一竖:“周公子?他是我什么人?我想去哪儿,还要向他报备不成?准备一下,晚上我们一起去。”
飞盈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应下:“是,小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年一度的城隍庙花灯会果然热闹非凡。沿街店铺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流光溢彩,将整条长街映照得如同白昼,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俨然一座不夜之城。
顾贞置身其中,感受着节日的喧嚣和温暖,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她手里拿着一小包蜜饯果子,还捏着一个刚买的糖人,兴致勃勃地左右张望。
只是人潮实在拥挤,行走有些艰难。顾贞抬头看向路边一座酒楼临街的雅座,心想:“若是坐在那二楼靠窗的位置,定是观景的绝佳之处。”
她对飞盈道:“我们去那酒楼坐坐吧?”
飞盈有些犹豫:“小姐,不继续往前逛了吗?前面还有好多好看的灯呢!”顾贞见小丫头一脸向往,便笑着改口:“好吧,那我们先在前面看完烟花,再上酒楼。”
飞盈立刻欢喜起来。顾贞看着她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飞盈到底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两人随着人流继续向前。忽然,顾贞的手腕再次被人紧紧抓住。她本能地想甩开,一回头,却对上周野那张阴魂不散、写满不悦的脸——
“你怎么又出来了?”周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身为待嫁闺秀,深更半夜,抛头露面,还只带着一个丫头就敢混迹于这等喧闹之地,成何体统?既然让我撞见,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不许再乱跑。”
顾贞几乎要被这人的霸道和自以为是气笑了。她用力想抽回手:“周公子,我是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想逛哪里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放开我!”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顾小姐,你也来看花灯?”
徐子铮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越过周野,径直走到顾贞面前。他仿佛没看见旁边脸色铁青的周野,只对着顾贞说话,语气温和了些许。
周野被徐子铮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一把将顾贞扯向自己身后,怒视徐子铮:“顾贞是我的未婚妻,与你无关,识相的就滚远点。”
徐子铮这才冷然看向周野,目光锐利如刀:“周公子慎言。顾贞如今是大理寺主簿,乃徐某同僚。她今日休沐,闲暇之余与侍女同游灯会,于情于理,有何不可?倒是你。”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质问,“当街拉扯朝廷命官,又是何道理?”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徐子铮目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好奇目光,忽然道:“而且人已经走了。”
等周野反应过来,眼前哪里还有顾贞的影子?他怒目圆睁,猛地转向徐子铮:“你是故意的?故意帮她们逃走?”
徐子铮神色平静:“与卿何干?即便你是她未婚夫,也无权限制她的自由。”
周野盯着徐子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怨毒和鄙夷,他忽然冷笑起来:“呵,我明白了。那日在大街上,让顾贞当众为你擦眼泪的男人,就是你吧?徐子铮,你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
徐子铮眸光微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周野见他默认,更是得意,言语刻薄恶毒:“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可惜啊可惜,就算你喜欢她也没用,她注定是我的女人,就算她是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我也要把她带回府里,一点一点地慢慢折磨,让她知道背叛我周野的下场。”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预见了顾贞在他掌控下痛苦挣扎的画面。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打断了周野恶毒的臆想。
周野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剧痛,脑袋都被打得偏了过去,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瞪着眼前目光冰寒彻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徐子铮。
“你……你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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