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回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带着皂角的干净气息。春生端着盆,走在傍晚渐暗的走廊里,脚步不疾不徐。心里那面冰冷的湖,没有任何波澜。
果然,在走廊拐向宿舍区的那个昏暗转角,一个倚着墙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周屿。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条纹T恤,头发似乎也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那种精心计算过的、混合着关切与自信的表情。昏黄的光线将他身影拉长,营造出一种刻意为之的“偶遇”氛围。
“春生。”他开口,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磁性,“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春生停下脚步,没说话,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一件陈列品。
周屿似乎被她这种过分的平静弄得有些意外,但很快调整过来,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听傅□□说了……你家里的事,还有学费。”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真诚”,“别一个人硬扛着,春生。有困难,告诉我,我愿意帮你。”
前世,就是这样一句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孤立无援的冰冷海水里,不顾一切地抓住,然后被拖入更深的漩涡。
春生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不是感动,而是某种洞悉一切的、淡淡的嘲讽。她没有像前世那样慌乱地低头,或是因为被看穿窘迫而脸红,反而微微歪了歪头,湿发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来一丝凉意。
她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哦?”她开口,声音比浴室的水汽还要清淡,“帮我?”
周屿立刻点头,语气更加恳切:“对!我可以先借给你学费,或者……我认识几个朋友,可以介绍你去兼职,报酬不错的。”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补充道,“你别担心,有我在。”
春生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终于漾开了细微的涟漪,却冰冷刺骨。
“周屿,”她叫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走廊里,“你打算怎么帮我?”
她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像最精密的手术刀,似乎要剥开他脸上那层伪装的皮。
“是把你那双新买的球鞋卖了?还是把你那把宝贝吉他当了?”她的视线扫过他脚上价格不菲的运动鞋,又落回他瞬间有些僵硬的脸上,“或者,是你打算去找你那些‘报酬不错’的朋友,预支些‘好处’,再来转手‘借’给我?”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一种她早已看透的、肮脏的运作方式。
周屿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精心营造的深情和关切碎了一地,露出底下猝不及防的狼狈和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恼怒。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所有预设的剧本在眼前这双过于冷静、过于透彻的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春生,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心想帮……”他的辩解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虚弱。
“你的真心,留着给别人吧。”春生打断他,直起身,重新端稳了脸盆,“我的学费,我自己会解决。不劳费心。”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绕过他,如同绕过一尊碍路的雕塑,径直走向宿舍门口。
走廊尽头最后一点天光湮灭,灯光次第亮起。她的背影在光晕里显得单薄,却带着一种刀锋般的决绝。
周屿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宿舍门后,拳头缓缓握紧。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感到如此彻底的、被看穿和被无视的挫败。
而门内的春生,将脸盆放好,用干毛巾慢慢擦拭着湿发。
傅□□坐在床边,见春生进来,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显然,她对走廊里刚才发生的一幕心知肚明。毕竟,没有傅□□的帮助,周屿也不可能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
不过可惜,从今往后,春生不打算再按照别人编好的剧本走,他们的算计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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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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