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半是惊讶,半是欢喜,牧童抿笑颔首。他看着脱出幻境的墨知遥,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墨知遥缓缓抬眸,视线略略在周围一扫,随即,数百影骨瞬间展开,真气自影骨身上淌下,又飞速汇聚,转眼重绘了地貌。真气凝结,铺在众人脚下,如一块通透的墨玉。
“我徒儿呢?”墨知遥冷着脸,如此问道。
牧童讪讪一笑,刚要迈步,脚下却是一沉。真气漩涡死死绞住了他的右腿,不容他举动。
“老祖道行深不可测,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还请老祖将我徒儿交还,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墨知遥道。
眼见如此场面,钟夷拉过郑佑,缩到一旁不敢出声。
牧童叹了口气,道:“老朽方才使出的是‘溯洄’之术,能将人送回过去……”
他话未说完,就被墨知遥冷冷打断:“世上绝无回到过去的术法。乾天丹鼎运行时间,坤舆丹鼎开辟虚空,不过是幻境罢了。老祖不救我徒儿也罢,何苦寻此开心?”
牧童满目欣慰地看着她,抚掌道:“呵,小友果然通透。但人心从来脆弱,祈愿能回到过去,弥补遗憾,是人之常情。若能求得一个安处,真假虚实又有何重要?”
“我行我道,无惧无悔。立足之地,便是安处。”墨知遥说罢,拂袖道,“闲话休说,放我徒儿出来。”
牧童目露狡黠,托腮笑道:“小友心志坚定,令人敬佩。可惜,令徒不比小友,想来是有许多愧悔、许多遗憾。能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小友何不放下执着,成全令徒呢?”
“由不得他。”墨知遥答得直截了当,“老祖不必再打机锋,若是不愿放人,便请一战。”
牧童摇头叹道:“老朽已经说了,是令徒自己不愿脱身呵。不过,倘若小友执意强求,老朽可送小友进入令徒所在之地。若小友能让他认清现实,便能带他回来。若是不能……”
墨知遥蹙了眉头。
牧童冲着她笑:“……也没什么要紧。小友一人,随时能脱出‘溯洄’。”
墨知遥眉头皱得更紧了,“行了。送我去。”
牧童点点头,随即丹鼎再开,海棠飞花。
“只有一事还请小友切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有且只有一个‘墨知遥’……”
未等话音落下,森立的影骨倏然消失,真气散尽,再无墨知遥的身影。
牧童满目兴味,看着漫天飞舞的海棠花瓣,又对钟夷道:“沐阳谷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钟夷不解地抬头,而后便苦笑起来。
金丹炉鼎的轰鸣由远及近,随海棠花瓣一同飘落的,是一张张通缉令……
……
……
飘落的雪花扑上眉睫,沁出点点清寒。
视线清晰的那一刻,一座野庙赫然入目:
朽木被新材嵌补,紧紧用麻绳缠绕,稳稳架起屋梁;黄土与石灰混合,细细将砂石掺入,夯实垒出墙壁。飞扬的檐角下挂着一串串骨风铃,在落雪中轻颤,震起细碎的轻响。庙门之上匾额高悬,五个大字清晰刚劲——墨骨娘娘庙。
墨知遥心上一动,大步跨入了庙中。
烛火晕出昏黄暖意,屏退了室外风雪。案台之上别无供奉,只有香炉中升腾的青烟,缭绕出一片辛香。檀色幔帐遮着神像的姿容,也半掩着立在神像前那人的背影。察觉到有人进庙,他却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着手上的事:
笔尖饱蘸浓墨,堪堪就要落下。墨色绘上神像的脚踝,填补着一截被水渍洇淡的外踝骨。勾勒的力道轻柔却又沉稳,每一次落笔都显得谨慎且虔诚。
墨知遥抿了笑,张口想要呼唤时,却是对方先开了口:
“是避雪还是祈愿?”
这话莫名其妙,墨知遥没接上。
没等到回答,他停了笔,偏身回头。几眼打量后,他回身继续替神像补色:“避雪的话,那边有干柴,可生火取暖。庙里没有食水,将就着歇息吧。”
墨知遥上前了几步:“你不认得我?”
他轻笑了一声:“我该认得你么?”
墨知遥深感不悦,更觉蹊跷,直截道:“我是——”
就在名字要出口的一瞬,周遭空间突然扭曲,眼前景物骤然拉远。她意识到了什么,咬牙吞下了声音。一切又安定了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长天老祖的话悠悠回荡在耳畔: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有且只有一个“墨知遥”……
她想了想,问他道:“墨骨娘娘可在?”
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未察觉到敌意,也未感受到威胁,他不冷不热地答道:“我师尊正在闭关。若想拜见,开春再来罢。”
“等不了。”她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不等跨出门槛,她的肩膀就被用力擒住。
“放肆!”他的声音全然冷冽,手上的力道透着凶狠。
墨知遥眉头一压,反手攫住了他的手腕,但要扭折时,却无法施力。
如此挣扎,他自然更不能放开她。可攫住他手腕的力量实在孱弱,让他有些不忍心。思忖再三,他略将钳制放松,劝她道: “我师尊真的在闭关。”
墨知遥的脸色黑沉,不发一语。就在方才,她发动了“定骼”……显然,毫无成效。真气无法顺利运行,所有功法皆施展不得,着实令她恼火。
见她不再动作,他犹豫着松了手:“你所求何事?不妨告诉我,兴许我也能做到。”
墨知遥转回了身,这才真正看清了他。
他的身量无甚变化,但不似原来般消瘦。血肉丰润,五官便更软和。眉眼虽还冷峻,却有温柔暗藏。说话时,他没有避开她的视线,神色安然而又坦荡。
没错,此时此刻的这个他,内丹未损、身无荒骨,没有一丝伤相……
若只是乾坤丹鼎制造的幻境,或是简单的“将人送到过去”,伤势又是如何痊愈的?莫非这“溯洄”之术真的能回溯人生。或者说,回溯人生中所有的遗憾,又依着人心的脆弱,停在最遗憾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重新选择,改变一切。
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她有太多惊疑,但却只能按捺。“这世上绝无回到过去的术法,”她开口,语气几近蛮横,“你身困幻境,还不醒来?!”
他目露惊诧,“你是谁?”
“……”墨知遥恨恨叹气,“我是谁不重要。你可明白我说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回答。他移开目光,低头走回了神像前,将墨碟和笔细细收了起来。
“雪停了就走吧。”说完这句,他径自离开。
即便喊出“站住”,恐怕他也不会停留。不能施展“定骼”,更没有锁住他的手段。墨知遥悻悻站着,目送他走远。
她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久违的愤懑和不甘从骨髓深处渗出,激得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忽然间,凝滞的真气喷薄逸散,震动整座庙宇,檐下的骨风铃狂摆不止,起一片嘈杂声响。
功法能施展了?
她凝神内观,果不其然。
不消多想,她便明白了其中规则:这场“溯洄”依循的是他的心念,他身处的这个“过去”里已有了“墨知遥”,他也只认定那一个“墨知遥”。所以,他不会认出她,也不能认出她,在他面前,任何会显露她身份的行为都会被屏除。
难怪长天老祖笑得狡黠,是料准了她破不了“溯洄”啊!
“可恶。”她暗骂了一声,回头看向了神像。神像脚踝上,新补的墨色分外惹眼,三根发丝就系在那里,缠绕难分。
心头笼上一片优柔,稍稍压下了她的焦躁。
又怎么能怪他呢?现实之中,他一身伤痛、行将就木,失却了所有心气和生趣。长天老祖说得不错,他有许多愧悔、许多遗憾,恨不能从头来过……
可是,他为何还要拜入无葬山?
前因后果,环环相扣。稍有偏差,一切都会不同。
被靳绍离收养,习得离火丹鼎,为尘烬宗先锋,破她“定骼”,都是相逢的铺垫。若非那一剑展露的灼灼战意,她兴许不会多看他一眼;若非那一场阴谋算计假意拜师,她兴许不会一时兴起赌他出息。
他能留在无葬山,就证明他放弃了之前所有改变的机会。甘愿受离火淬炼,甘愿被视作柴薪,重历种种痛苦,只为走到她的面前。
溯洄辗转,他仍是她的徒儿,倒叫她不知该喜该忧。
外头的雪渐渐大了,绵软白絮盖住了万物,也掩却了所有声响。她伫立许久,感触莫名。
过去真的改变了么?
怀着这份疑惑,她走到了庙外。她漫无目的地踱步,入目的景色如此熟悉,偏又带着些许陌生。然而,不期然间,强烈的违和刺入眸中。她顿住了步子,看向了一处:
离庙宇不远的山脚下,曾葬着一个尘烬宗的少年。而今所见,却只有一片山石、几丛枯草,没有坟茔,亦没有墓碑。
她依稀记得,少年死时,他入门刚过半年。而取他的发丝缠上神像,是他破入二境,又习得了“定骼”之后,少说也差了一年多。
难道,那少年没死?
一念恍然,她不禁失笑:
原来,他想要改变的,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过去……
大家好!!!
我又又又又又回来啦~~~~~~
嗯,本章的揭秘环节其实非常简单!总结来说就是:
女主:糟老头子乱我道心!
男主:欸?我重生了???
……
就……
你看我这个人,一直就反对重生的……
【那只:你快够!】
咳咳咳~~~
好的~~~
实不相瞒,终于到了这篇故事我最喜欢的段落了!
女主太强谈不了恋爱不用怕,我给她史诗级削弱!哦耶!
【那只:重点错了啊!】
此时此刻此地,我终于又能K歌一曲!【抗出我的音响!】MUSIC!!!
《天若有情》
风扬起时繁花落尽~
谁执笔为你绘丹青~
月下独影泪湿青衣~
流水不付一世深情~
只身回望太匆匆~
此生多少情与仇~
只愿与你长相守~~~
无边丝雨细如愁~
朝来寒雨几回眸~
你在哪一方停留~~~
天若有情~亦无情~~~
爱到最后要分离~~~
你轮回的印记~落在我眉宇~
直到有一天不能呼吸~~~
天若有情~亦无情~~~
万丈红尘我等你~~~
用你的牵挂~染尽我白发~~~
咫尺天涯你终未远离~~~~~~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PS:此处天若有情的“天”指长天老祖……
【长天老祖:???】
【那只:大雾了啊!】
嗯,就是这样,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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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一站 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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