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宗用卖小草的钱还上了赌债,仍然死性不改,在又一次欠债不还之后被赌坊的人打断了腿。
傅光宗的爹娘又跑来找张兰香要钱,撒泼打滚、要挟耍横,还带着张兰香的公婆一起施压,张兰香在江幼宜的劝说下咬死没钱,硬顶着没给。
赌博就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江幼宜可不想让姨母成了专给傅光宗还赌债的冤大头。只是为了防止那家人出去乱说,影响表哥的名声,她让姨母当着村里人的面多给了表哥爷爷奶奶一袋粮食,休想给表哥扣上不孝的帽子!
最后傅光宗家里只能卖了两亩田替他还债,原来家里还有田可以卖,原来在他们家看来,小草还没有一块田重要……
傅光宗断了腿整日赖在家里,身有残疾彻底断了读书的路子,傅光宗的爷爷奶奶和他爹埋怨傅光宗的娘没有教育好儿子,傅光宗的娘埋怨傅光宗的媳妇没有看好丈夫,每日吵吵嚷嚷不得消停,江幼宜看着如同糟报应的一家人也开心不起来。
这个秋天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表哥傅文松中举了。
傅文松中举之后县衙给了他一百两的奖励,为了能在县里置办宅子,傅文松把他名下大部分免税田地的份额给了富商挂靠,剩下的分给了村中条件艰苦的村民,没有傅光宗一家的份,因为他们家日子还没到那么艰难的地步。
傅光宗一家不忿,也只敢私下里骂傅文松是白眼狼,真到傅文松眼前也不敢造次,因为举人已经可以进县衙为官了。
秋闱之后的考试是会试,也称春闱,两场考试间隔时间不长,县学里的夫子多是举人出身,自己就没考中进士,也教不了别人更多,对于教育资源不发达的地方,春闱只能靠学子自己。
把自家的地低廉租给同村人,每年用来抵租金的粮食给傅文松的爷爷奶奶,处理好这些,一家人搬进了县里。
在县里安顿下来,傅文松在家里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偶尔同在县里的李云承会来家里朝傅文松讨教学业。
江幼宜看着表哥因为早起晚睡略显苍白的面色,劝道:“表哥,再努力也要悠着点身体才行呀。”
张兰香也面露担忧,怕自己开口会给儿子压力,只能在饭菜上多下功夫,让儿子吃好点。
“多谢表妹,我知道,只是我乡试并非头名,会试聚集的又是全天下最顶尖的学子,我必须更努力才有取中的可能。”这次在县中置办宅子花掉不少钱,进京一次也花费不少,娘这些年供他读书已经够辛苦了,他必须一次考中才行。
江幼宜在心中叹一口气,表哥中举之后的紧绷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人如琴弦,总有极限。
会试时间在三月份,这里距离京城有一个月的行程,再加上需要提前到京城适应,正月里过不完年就要启程。眼下除夕刚过,张兰香已经帮傅文松打点好行囊,傅文松则趁着上路前继续争分夺秒读书。
“咳咳咳。”
张兰香听着傅文松房间里传来咳嗽声,拿起扇子将药炉下的火扇大了些。
张兰香看着风寒越来越严重的儿子,忍不住劝道:“文松,要么这次咱别去了,你病还没好,考棚里条件那么简陋,你这身体受不住啊。”
“娘,下一届还要再等三年,太久了,再说我若不去,岂不连累跟我互保的同窗。”傅文松接过药碗一口闷下。
“咳咳咳,咳咳咳……”许是喝得太急呛到了,傅文松咳嗽不止,张兰香赶忙帮傅文松拍背。
“文松!”张兰香看着傅文松手帕上、衣袖上还有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沫子,手抖得不成样子,药碗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姨母,表哥,怎么了?”江幼宜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过来,看着表哥的模样瞪大双眼,“我去喊大夫!”
回春堂的大夫摇摇头:“唉,令郎这身体……”他看着站在床边闻言面色比病人还苍白的妇人,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有一个方子能帮他吊着命,只是这里面需要添加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花费甚多……”
“大夫,不管多少钱,您只管开方子,只要能救我儿子。”
张兰香给傅文松喂完药,傅文松悠悠转醒,他吃力地抬手拉了拉张兰香的衣袖:“娘,别浪费银钱了,你把钱留着跟表妹好好过日子吧。”
张兰香眼中噙泪:“快呸呸呸,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娘还等着你高中当官呢。”
傅文松头偏向床边,轻声呼唤:“幼宜。”
“表哥,我在。”江幼宜在床边蹲下。
“若是我死了,大伯一家怕是要联合族里争抢财产,表哥求你,你能不能……”傅文松欲言又止,他这个想法真的太自私了,可是他努力这十几年,有一半动力都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不能前半生让母亲操劳供他读书,死后再让母亲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表哥是想要我假扮成你?”古代吃绝户的事情屡见不鲜,更何况大宁律法中没有明确女人继承的合法性,若是表哥大伯一家来抢,于公于私,她跟姨母都抢不过。
相较于傅文松只想让江幼宜女扮男装保全家产,江幼宜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
她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她没有忘记前世她为女孩儿伸张正义写的稿子被男主编改了标题,最后成了杀害女孩儿的利刃!
她没有忘记原主村里人命丧山匪之手,众多女孩被山匪掳走,想要告官却求助无门!
她没有忘记她写的女性成长题材的话本频频被拒,类似狐妖倾尽所有只为让书生金榜题名的故事反倒大受欢迎!
她没有忘记被父母长兄卖掉的小草,命运不能由自己做主,一句父母之命就可以把人推入无尽深渊!
还有已经算是跨越阶级的举人表哥,病卧在床却仍担忧自己的母亲被族亲钻法律漏洞吃绝户。
上至条文律法,下至邻里宗亲,女子毫无独立的生存空间,只能沦为男人的附庸,这皆是因为女子无权!
江幼宜要改天换地,逆天改命,不为自己,为天下半数之众的女性!
“表哥,你只管在家好好修养身体,这次的科举,我替你去考!”四书五经她已经完全掌握,真题她也做过,会试,她有把握一试。
张兰香担忧地看向江幼宜:“幼宜,万一被人发现,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文松,你快劝劝幼宜,科举等你好起来再去考也是一样的。”
“姨母,我不怕死,你们放心,若是哪天我真被发现了,不会连累姨母跟表哥的。”她不怕死,只怕不能肆意地活着。被三从四德规训,被漠视女子生存权利的律法压迫,她早就受不了了,再不做出改变,她只会一点点在这些封建糟粕中窒息而亡。
“娘,表妹的才学远在我之上,只是没有机会证明,就让表妹去试试吧。”傅文松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幼宜,我相信你一定能证明自己,你只管去试。”他这副身体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油尽灯枯了,表妹的抱负比他更大,若能为官,表妹肯定做得比他还好,他也无憾了。
张兰香擦掉眼泪:“幼宜,你向来主意大,姨母不拦着你,家里你不用担心,只管顾好自己,我跟你表哥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江幼宜本来就跟傅文松长得像双生子,穿上男装连张兰香都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她比表哥矮一些,这个在鞋里多垫两层鞋垫就能解决,女子骨架天生比男子小,这个没法改变,只能跟相熟的人说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备考所以消瘦了许多。
表哥之前已经约好了跟李云承和几个同县举子一起进京,这些人里李云承跟表哥最为相熟,好在李云承来过家里几次,江幼宜对他并非一无所知,在最后上路之前,江幼宜也摸清了另外几个人的底细。
一切准备就绪,江幼宜带着张兰香给傅文松收拾好的包袱上路了。
张兰香趁着清晨无人送江幼宜出门:“幼宜,千万小心啊。”
江幼宜一脸坚定:“嗯,姨母和表哥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表哥的病要花很多钱,她这一年多写话本也挣了不少钱,留好进京路上的花销,剩下的她都偷偷放在姨母枕头下面了。她早已将两人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希望她们好好的。
张兰香拉着江幼宜的手摩挲几下,这双手比文松的手要细嫩许多,她的文松从小就经常帮她干农活,手很粗糙:“好孩子,我们在家等你。”
“好,我走了姨母。”江幼宜踏着晨曦,朝与其他人约定的地方走去。
表哥性格沉默寡言,江幼宜假扮起来并不难,只需一路拿着书复习即可。
旁人看学霸都如此认真也都不好意思闲聊,纷纷拿起书加入学习小组,大家只在探讨学问的时候开口,如此这般废寝忘食抵达京城,一行人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不约而同少了几分忐忑。
从提前到京城准备会试到殿试考完,这期间要在京城住好几个月,为了控制开销,他们合伙在京城边缘租了个院子,一边复习一边等待会试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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