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与天界截然不同的水域,幽深、灵动,带着凡尘特有的浑浊生机。在这一世轮回里,他错误的进入了妖魔道,成了一尾诞生于碧落渊的银鳞鱼妖,灵智初开,懵懂天真,只知追逐水草间流转的光影,或躲避深水处潜伏的危险。
碧落渊底,暗流涌动,妖王阎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冰,笼罩着这片水域。阎狰觊觎鱼妖体内一丝罕见的纯净灵脉已久,视其为突破瓶颈的绝佳炉鼎。
那一日,杀机毕现。
阎狰庞大的妖躯搅动深渊,利爪带着撕裂水幕的尖啸,直取那尾尚在懵懂嬉戏的银鳞小鱼。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冰冷刺骨,鱼妖小小的瞳孔里映出狰狞的爪影,连恐惧都来不及完全成型。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渊底晦暗的光线似乎凝滞了一瞬。
一道无形的屏障,柔和却坚韧无比地挡在了鱼妖身前。阎狰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利爪撞上屏障,竟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无声扩散的涟漪。屏障中心,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红光悄然亮起,如同深海中不灭的星火。
鱼妖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住了自己惊惶的魂魄,驱散了死亡的严寒。它茫然地转动眼珠,透过动荡的水波,隐约瞥见渊底深处,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那身影离得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衣袂在暗流中纹丝不动,唯有一双眸子,隔着万顷碧波,静静地、深深地望了过来。
那目光里,有它无法理解的悲悯,有穿透轮回的沉重,还有一种……让它小小的心脏莫名安稳下来的力量。
“咦?”鱼妖的灵识里飘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那紫衣服的人……还有这暖乎乎的珠子……”它下意识地用意识去触碰那包裹魂魄的红光源头,感觉像依偎在春日最和煦的阳光下。
它自然不知,这护住它魂魄毫厘不伤的“暖乎乎珠子”,正是那紫衣身影——九天之上定宁天的主人,紫徽帝君清汲,剜出的一滴心头精血所化。
就在感知到鱼妖此世命劫降临的刹那,清汲已撕裂空间,强行降临碧落渊。他甚至来不及完全显化真身,更无法直接干预凡间命数因果。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损耗自身无上仙元为代价,凝出这一滴蕴含他本源守护之力、可保魂魄不灭的心头血珠,跨越生死界限,悄然系于鱼妖即将离散的魂魄之上。
阎狰一击无功,惊怒交加,妖力再无保留,狂暴地轰击着那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的血色屏障。然而,屏障纹丝不动,只将那毁灭性的力量无声化解。
鱼妖的肉身终究太过脆弱。在妖王暴怒的威压和能量震荡的余波中,那尾美丽的银鳞小鱼,身躯如同最精致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银芒,消散在幽暗的水中。
“啊!”一声极细微、带着茫然和最后一点依恋的灵识波动,随着肉身的湮灭而逸散。
但在那肉身彻底化为乌有的瞬间,一点凝实、纯粹、散发着温暖红光的珠子,却牢牢护住了鱼妖完整无损的魂魄。那魂魄如同陷入沉睡的萤火,被血珀珠温柔地包裹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伤害与污浊,顺着水脉的牵引,飘飘荡荡,朝着轮回之井的方向缓缓沉去。
渊底深处,那模糊的紫色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要接住那下沉的红光。红光穿透层层水域,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回他的掌心。珠子温热依旧,里面沉睡的魂魄安然无恙。
清汲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将血珀珠紧紧握在掌心,力道之大,指节都泛了白。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羽掩盖了眸底翻涌的、足以倾覆四海八荒的痛楚与无力。掌心传来珠子和他自身心头血共鸣的微弱脉动,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他”的痕迹。
碧落渊的水依旧冰冷刺骨,妖王阎狰的咆哮还在回荡。紫徽帝君的身影却如同水中倒影,无声无息地淡去,最终彻底消失在这片夺走了他挚爱一世的水域,只余下掌心那颗以心血为祭、护得魂魄安稳的血珀珠,滚烫得几乎要灼穿他的神魂。
他知道,这滴血珠,将伴随这缕魂魄,进入下一世,继续履行它沉默的守护之责。而他,只能带着这剜心之痛,独自返回那寂寥如雪的九重天阙,等待下一次轮回的开启,或是……永恒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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