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运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干咳一声,试图恢复老板的威严,但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翡翠收进一个铺着软绒的锦盒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情人的脸颊。
“咳嗯,”他看向竹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这次……干得不错。”
竹钰受宠若惊,还没等她开口,金运的下一句话就跟了上来:“这块料子卖了之后,给你……嗯……”他仿佛经历了巨大的内心挣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数字,“五千妖币奖金!”
五千?竹钰眨眨眼。虽然比起五百万是九牛一毛,但对比之前扣扣搜搜的老板,已经是破天荒的巨款了!
“谢谢老板!”竹钰立刻见好就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有钱拿总是开心的。
金运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情越发舒畅,连带着看竹钰都顺眼了许多。
他大手一挥:“今天提前打烊!阿离!晚上加菜!庆祝一下!”
茶楼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伙计们围着竹钰,七嘴八舌地称赞她“深藏不露”、“慧眼识珠”。
然而,乐极生悲这个词,似乎总是围绕着竹钰。
第二天,竹钰还沉浸在即将获得五千巨款的喜悦中,干活都格外有劲。她负责擦拭博古架上的一些摆件——这些都是金运的收藏品,虽然未必件件珍贵,但也不便宜。
或许是因为太兴奋,或许是因为还在回味昨天那神奇的一指,她手一滑。
“哐当!”
一个青瓷花瓶从她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下来。
竹钰的脸唰地白了。
这花瓶看起来古色古香,肯定不便宜!
金运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她身边,看到碎掉的花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还好,大厅的这个是仿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竹钰,那颗貔貅头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金色的瞳孔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不对……这虽然是仿品,但也是请名家高仿的,花了我两千一妖币烧出来的,看你昨天立了大功的份上,就只扣你两千奖金。”
就在这时,前台电话又响了。
一毕单腿跳过去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又变了:“老板!是甜心!她电话里哭得说不出话,好像又出事了!”
金运瞬移到前台,接过电话,语气沉冷:“怎么回事?说清楚!”
电话那头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和模糊的“爸爸……逼我……嫁……”的字眼。
金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一毕立刻单腿跳着去前台翻找员工登记册,“找到了!元台路183号!”
金运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点了两个人:“星星,时莫,跟我去一趟。”
竹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她天生爱凑热闹的神经立刻被触动了,连忙举手:“老板!我也去!我也去!”
金运打量了一下她这副细皮嫩肉、一看就没经过什么事的样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你不行。”带她去万一动起手来还是个累赘,最主要的是,回来打车得多一个人,不划算。
竹钰哪肯放弃,眼珠一转,祭出大招:“那剩下三千块奖金我不要了!”
金运闻言,几乎是瞬间答应:“好!”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于是,竹钰跟着金运、星星、时莫三人来到了……公交车站。
看着金运掏出那张熟悉的爱心卡,竹钰一脸懵:“老板,我们不开车吗?后院不是停着一辆?”她昨天还看见了。
金运面不改色,义正词严:“低碳出行,环保。而且那车加油不要钱吗?”
竹钰人生第一次体验了早班公交车,感觉……还挺新奇。半小时后,他们在元台路下车,按着门牌号找到了183号。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尖锐的女声和凶狠的男声。
“桑弘方!我就是杀了你!也绝不会嫁给那个丑八怪猪妖!”
“嫁不嫁由不得你!你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把你捆也捆到别人家去!”
“砰——!”
金运脸色一寒,直接一脚踹开了那扇不甚结实的木门,门板应声而裂。他大步踏入,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尽管试试。”
桑弘方被星星一拳打翻在地,咳着血沫还在叫嚣:“你们等着!我要报警!告你们非法闯入!故意伤害!!!”他试图摸出手机,却被时莫不着痕迹地一脚踢开。
“报警?”金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要不要我先帮你联系人类管理局?正好我也想问问,强迫人妖族通婚该判几年。”
桑弘方脸色瞬间惨白。
金运这才慢慢踱步到桑甜心面前,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两把颇具威胁性但更显凄凉的菜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把刀放下。”金运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接着,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略微僵硬地张开了双臂,短暂地、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浑身仍在发抖的桑甜心,语气是罕见的温和:“没事了,桑甜心,别怕。”
竹钰看着桑甜心凌乱的头发,忽然想起自己早上随手塞进口袋里的备用发绳,她有时嫌她的卷毛就会用皮筋扎起来。
她声音放轻:“那个……要先把头发扎起来吗?方便活动。”
桑甜心接过那根还带着竹钰体温的发绳,看着眼前这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在她最绝望时刻从天而降的同事,心中积压的恐惧、委屈和感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猛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宣泄与解脱。
竹钰等人反而松了口气,默契地没有立刻去劝。
哭出来就好,情绪憋久了才伤人。
被打倒在地的桑弘方,听着桑甜心的哭声,没有一丝悔恨之情,慢慢爬起来,眼中闪着贪婪,“你是她老板是吧,带走她可以,给五百万就让你们带走她。”
竹钰看到貔貅真的在摸口袋,瞪大眼睛,不会真给吧?
貔貅神色平静,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不紧不慢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一张五十的钞票。
他微微前倾身体,阴影将桑弘方完全笼罩:“今天这里发生的任何事,你敢对外透露一个字……”
竹钰很快反应极快,抢过金运手中的钱包和二百五,把钱重新塞回钱包。
她抱着胳膊耻笑一声,当了二十多年豪门千金,竹钰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场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你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我见得多了,讹钱也不看看对象?我们老板的钱也是你能惦记的?”
金运嘴角轻微的勾了一下。
就在这时,桑甜心猛地站起身。她指着桑弘方,声音因为刚才的痛哭而沙哑,却异常响亮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钉子:
“你养我?桑弘方,你不过就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这半个月,我已经前前后后给了你二十万!就当是我买了你那颗精子,从此两清。”
金运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男人,转向桑甜心,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说完了?那就走吧。回茶楼。”
桑甜心看着院子里这些为她而来的“家人”,重重地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虽然还带着泪痕的笑容:“嗯!我们回茶楼!”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小院,来到巷口。
金运停下脚步,罕见地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从那个边角都有些磨损的钱包里,仔细小心地抽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时莫,安排道:“你们四个,坐车回去。”
竹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老板,那你呢?”
金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不远处正缓缓进站的976路公交车,语气理所当然:“我坐公交。环保。”
竹钰看着他那高大挺拔、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背影,脱口而出:“别呀,别人看着你堂堂貔貅大人挤公交,别人看到多掉价啊,这样,你单独打一辆车,车费……”她本想豪气地说她出了,但是想到自己兜里地几个子儿,“车费你自己给。”
貔貅脚步一顿,回头眼神奇怪看了一眼竹钰后,毫不犹豫地挤上了公交。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探出头催促:“喂,你们几个到底走不走啊?”
“走走走!师傅不好意思,马上上车!”时莫连忙应道。
竹钰几乎是半挤半挂在车门边,第一次体验到和三个人共享出租车后座的“亲密无间”。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和同事间的温暖迅速驱散了刚才的阴霾。
竹钰突然想到貔貅那可靠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老板还怪有魅力的。
出租车比公交车快了十来分钟到达金玉茶楼。
计价器显示9.8,时莫将那张十元递给司机,接过找零的两毛钱,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里。
一进茶楼大门,他就被眼前的阵仗惊到了。所有的员工,全都聚在了一楼大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一见到他们四人进来,人群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没受伤吧?你们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们真要抄家伙去找你们了!”
“甜心!哎呀你可吓死我们了!
“就是就是!”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七嘴八舌的关心如同暖流,瞬间将桑甜心紧紧包裹。她看着这一张张写满真挚担忧的脸孔,眼睛再次酸涩起来,但她努力抬起头,使劲眨着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
桑甜心解释了一番,同事们情绪高涨,一脸愤怒的诅咒着桑弘方。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煞风景的声音,如同冷水般精准地泼了下来,瞬间浇灭了所有感伤的氛围:“你们一团人围在这里干什么?时莫,找的两毛零钱呢?快还给我。”
竹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惊觉,这么抠门的貔貅,怎么这么轻易答应给她五千妖币奖金,不会是……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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