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快呀,七年了。
伊莉丝(林曼曼)望着不远处的塔拉庄园红房子,心里是满满的归属感。
她的眼眸里沉淀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沉静的观察力,那是两个世界灵魂叠加重塑后的痕迹。
…………
这七年,外部世界的空气日益紧绷,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
南北之间的裂隙从报纸上的争论、男人们餐后激昂的演说,逐渐演变成一种近乎实质的、混合着骄傲、愤怒与不安的躁动,预示着那场无可避免的风暴正在迫近。然而,在塔拉这座看似永恒的红色堡垒内部,生活仍竭力维持着其固有的节奏与表象的繁华,像是巨轮倾覆前,乐队仍在演奏的最后一曲华尔兹。
对她而言,这七年是一场深刻的内在迁徙与身份重塑。
其最核心的变革,并非外界的风云激荡,而是她从“伊莉丝.罗比亚尔”到“伊莉丝.奥哈拉”的彻底蜕变——一场法律、情感与社会身份上的归宗。
其实,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奇怪过,为什么一个孩子不能在自己家里修养,反而要去远方的姑姑家寄养。果然,纸里包不住火。第二年,一封盖着查尔斯顿邮戳、字迹陌生的来信,告知了她那位于记忆边缘的亲生父亲再婚的消息。那位流淌着罗比亚尔家族某种浪漫却疏离血脉的绅士,在四年的鳏居后,迎娶了一位据说来自查尔斯顿富有商人家庭、嫁妆丰厚的年轻小姐。
初闻此事,伊莉丝内心并无太大波澜。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于她而言,形象模糊,情感纽带薄如晨雾。遥远的查尔斯顿与塔拉的红土相比,更像是一个虚幻的背景板。在埃伦夫人的指导下,她甚至礼节性地回了一封措辞得体的信,表达了一个女儿应有的祝福。
然而,现实很快显露出它冷硬的棱角。
第三年,继母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第四年,又添了一位小女儿。远方的“家”变得圆满而喧嚣,伊莉丝——这个与前妻所生、远在异乡的长女,其存在本身便成了这圆满图景中一个突兀的、需要被妥善处理的瑕疵。
通信变得稀疏而极其客套。父亲的信件,笔墨越来越多地被新家庭的琐碎幸福、尤其是儿子的聪慧活泼所占据,对她则只剩下千篇一律的、近乎程序化的问候。字里行间那种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会对自己儿子的继承权构成任何潜在威胁的疏远,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不是一个纯正小孩的伊莉丝也第一时间敏锐地捕捉到了。
“有了后妈,果然就有了后爹。”这句凝结了世情智慧的谚语,以一种冰冷而精准的方式,在这个截然不同的时空里得到了验证。
她感到一种苦涩的荒谬,而非撕心裂肺的悲痛。
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对罗比亚尔家的田产和爵位继承权毫无兴趣,但显然,对方并不相信,或者说,不愿冒任何风险。她成了一件需要被妥善安置的旧物,一个需要被擦去的过往句点。
就在她为自己的尴尬处境暗自神伤,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塔拉的日常时,命运的转向以一种出乎意料却又现实无比的方式呈现了。
她的父亲,或许是出于彻底消除“隐患”的考量,或许是新夫人的持续影响,或许是真觉得这对伊莉丝是更好的归宿(奥哈拉家显然待她不薄),主动向杰拉尔德和埃伦提出了一个正式过继的提议。
他愿意附上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并非罗比亚尔家的核心产业,但足以保障伊莉丝未来生活优渥,更像是一笔“身份买断费”或提前预支的丰厚嫁妆——以换取奥哈拉家对伊莉丝的完全接纳,赋予她合法的奥哈拉姓氏与身份。
这个消息在塔拉激起了涟漪。
杰拉尔德·奥哈拉,性情如火,内心却柔软,第一反应是感觉受到了冒犯。“什么意思?觉得我杰拉尔德·奥哈拉养不起一个小姑娘吗?塔拉的土地难道产不出面包?”他声如洪钟,觉得自己的慷慨与威望受到了质疑。
但埃伦夫人,永远冷静而富有远见,安抚了丈夫。她清晰地剖析了其中的利弊。
于私,她真心怜爱伊莉丝,不忍见她成为父亲新家庭里多余的、甚至被忌惮的影子。于公,正式的过继和法律承认,将为伊莉丝提供一个坚实、名正言顺的社会身份——“奥哈拉家的小姐”,这远比“寄居的罗比亚尔表亲”更利于她的未来。那笔财产,并非施舍,而是伊莉丝应得的一份保障,将由他们代为妥善管理。埃伦看重的是秩序、责任与家族的体面,这个提议,尽管起因不甚光彩,最终结果却符合她所有的原则。
斯嘉丽的反应最为直接热烈:“太棒了!那艾莉诺就真的永远是我妹妹了!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被叫回查尔斯顿去了!”她欢欣鼓舞,单纯地为能永久留住这个姐妹兼有时能带来新奇趣味的伙伴而开心,丝毫未虑及财产或继承序列问题。苏埃伦暗自嘀咕,卡琳则温柔地握住伊莉丝的手,为她感到欣慰。
而对伊莉丝自己,这无疑是一场情感上的疾风骤雨。
被生父近乎“交易”出去的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之前努力维持的平静。一种清晰的、被剥离的痛楚和被抛弃的凉意弥漫心头。然而,另一个更冷静、更务实的声音在内心响起:这是最好的结局。塔拉早已是她事实上的家,埃伦和杰拉尔德给予了她缺失的温情与庇护,斯嘉丽姐妹们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密的人际纽带。获得一个正式的名分,意味着安全感的最终锚定,意味着她真正被这个保护了她、滋养了她的家庭所完全接纳和认可。
只是,在这纷乱的情绪中,总有一个角落,是独属于前世的林曼曼。尤其是在她得知亲生父亲再婚、以及后来明确表现出希望她“另属”的态度后,她对前世父母的思念,变得愈发复杂和深沉。
那一种绵长的、细密的隐痛,渗透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
偶尔,她会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南方天空那轮与前世并无二致的明月,“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天上的月亮,是不是也照着你们?你们……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起那个让你们操心了半辈子的女儿,突然就不在了……”忍不住泪水,为了再也无法相见的前世至亲,这种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当她看到杰拉尔德虽然粗鲁却真心实意地宠爱斯嘉丽,甚至也开始以他自己的方式关心她时,她会忍不住对比。对比之下,原身亲生父亲的行为,更让她为前世的父母感到不值——他们曾那样毫无保留地爱她。
埃伦夫人温柔的关怀,时常会让她恍惚间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尤其是当她生病时,埃伦亲自喂她吃药、为她擦汗,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几乎要让她脱口喊出“妈妈”。但她只能死死忍住,将那份汹涌的思念和依恋深深压入心底,化作更恭敬的“埃伦姑姑”。这种克制,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后来,又经过近一年的书信往来、法律文书办理以及双方代表的细致磋商,在来到塔拉的第五年,一切尘埃落定。
那是一个天高气爽的秋日。
杰拉尔德请来了琼斯博罗的法官与几位相邻的、德高望重的庄园主作为见证。埃伦夫人亲自为她梳妆,换上一条精心订制的新纱裙,裙摆摇曳,象征着与过去告别和新生的开始。在庄园客厅里,壁炉的火光温暖地跳跃着,映照着在场每一位见证者的脸庞。
文件被庄严地签署,誓言被清晰宣读。
杰拉尔德.奥哈拉,脸色因激动而愈发红润,声音洪亮如钟,正式宣布伊莉丝.罗比亚尔成为他与埃伦.罗比亚尔.奥哈拉的合法养女,从此更名为伊莉丝.奥哈拉(Elise O'Hara),是塔拉庄园名正言顺的二小姐。他厚重的大手用力地按在伊莉丝的肩上,那股几乎让她踉跄的力量,传递着的却是一种粗糙而真诚的接纳与骄傲。
而那笔随之而来的财产,由埃伦夫人和杰拉尔德以惊人的诚信共同谨慎管理,将其大部分投入塔拉的经营以保值增值,但单独列账,明确其为伊莉丝.奥哈拉名下的个人资产。这不仅保障了她未来的经济独立,也在无形中,微妙地提升了她在这个家庭内部的话语权和地位。
此后,伊莉丝真正地、彻底地将根须深扎进塔拉的红土地里。她不再是需要时刻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客居者”,而是这个蓬勃庄园有机的一部分。她与斯嘉丽一同学习繁复的舞步、驾驭倔强的马儿、周旋于微妙复杂的社交礼仪;她继续用那些“记不清从哪里看来的”小窍门,潜移默化地优化着塔拉厨房的出品与日常管理的些微效率;她陪伴在埃伦身边,学习处理部分庄园事务,倾听她那蕴含智慧的教诲。
…………
伊莉丝抚摸着橡木上粗糙的树皮,心里思绪万千。
“hi,伊莉丝,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道欢快的声调在不远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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