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笼罩了客船甲板!月光下,那点点寒芒如同死神的獠牙,扑面而来!
“蹲下!”谢砚低喝一声,手臂迅捷而有力地揽住苏瑾的肩,将她往下一带,同时侧身,用自己大半个身子护住了她。
几乎在同时,“夺夺夺”一阵密集的闷响,数十支弩箭已深深钉入他们方才站立之处的船板、桅杆之上,尾羽兀自颤抖不休!更有几支力道极强的箭矢,穿透了舱房的木质墙壁!
苏瑾的心跳几乎停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谢砚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他手臂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鼻尖萦绕着一丝清冽的、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与水汽。这一刻,生死悬于一线,她竟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被牢牢护住的安定感。
“保护公子和姑娘!”墨羽的厉喝声响起。他与青锋,以及另外四名护卫,早已在箭矢袭来的瞬间,身形如鬼魅般移动,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兵刃,或是拔刀格挡,或是利用船舷、货物作为掩体,竟将第一波箭雨大半挡下,仅有两人手臂被擦伤,血流如注,却哼都未哼一声。
水手们显然也非寻常船工,训练有素地伏低身体,有人迅速取来备用的牛皮盾牌,护住要害。
第一波箭雨过后,短暂的寂静,只有河水哗啦作响,以及受伤者压抑的喘息。
“换火箭!”芦苇荡中,传来一声沙哑的指令。
糟了!苏瑾心头一紧。若对方使用火箭,这木制客船顷刻间便会成为一片火海!
谢砚眼神一寒,松开苏瑾,将她往安全的舱门方向轻轻一推:“进去,锁好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厉与不容置疑。
苏瑾知道此刻不是逞强之时,她依言迅速退入舱内,却并未完全关门,而是留了一条缝隙,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形。
只见谢砚站直身体,立于甲板中央,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面上再无平日半分慵懒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冰冷的肃杀之气。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逼近的小船,目光如电,直射向芦苇深处那发号施令的方向。
“藏头露尾的鼠辈。”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河面,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枚乌黑的、非金非铁的令牌已执在手中,对着芦苇荡的方向,月光下,令牌上隐约可见一个龙飞凤舞的“敕”字!
“镇国公府办案!阻挠者,格杀勿论!”
镇国公府!
苏瑾在舱内听得真切,心中巨震!谢砚……他竟然是镇国公府的人?!那个手握重兵、地位超然、连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镇国公府!难怪……难怪他能量如此之大,能让宗室子弟畏惧,能让内务府让步!他根本不是什么江南富商之子,他是隐匿身份查案的国公府世子!
芦苇荡中似乎起了一阵骚动。那些逼近的小船也明显停滞了一瞬。显然,“镇国公府”这四个字,足以让绝大多数亡命之徒胆寒。
然而,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管你什么府!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放箭!”
“咻咻咻——”第二波箭雨袭来,这一次,箭头上果然裹着浸了火油的布条,燃着熊熊火焰,如同流星火雨,要将整艘船点燃!
“保护船只!”谢砚厉声下令,自己却并未后退半步。他身旁的墨羽、青锋等人,早已将准备好的湿棉被、沙土等物抛出,奋力扑打格挡那些火箭。水手们也冒着箭矢,拼命操纵船只,试图偏离对方的瞄准。
但火箭太过密集,仍有数支射中了船帆和部分木质结构,火苗开始蹿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下游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战鼓之声!紧接着,数艘悬挂着官府灯笼、体型更大的官船,如同离弦之箭,破开水路,疾驰而来!船头上站满了手持强弓劲弩、身着号衣的官兵!
“前方水匪!立刻停船受缚!否则格杀勿论!”官船上,一名将领模样的汉子厉声高喝,声若洪钟。
是援兵!谢砚竟早已安排了接应!
那些偷袭的小船见势不妙,顿时阵脚大乱,再也顾不得攻击客船,纷纷调转船头,想要钻回芦苇荡逃窜。
“想跑?晚了!”谢砚冷笑一声,对墨羽吩咐道,“抓几个活口!”
“是!”墨羽领命,与青锋如同两只夜枭,身形一纵,竟直接从客船甲板跃向了最近的两条小船,刀光闪处,惨叫声顿时响起。
官船也迅速合围,官兵们箭无虚发,登船擒拿,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偷袭者,便已死的死,擒的擒,河面上只剩下零星的火光和挣扎的水匪。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
客船上的火势很快被扑灭,只留下几处焦黑的痕迹和弥漫的硝烟味。水手和护卫们开始清理甲板,救治伤员。
苏瑾这才推开舱门,走了出来。甲板上一片狼藉,箭矢、血迹、水渍混杂在一起。她看向站在船头,正与那官船将领低声交谈的谢砚。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带着尚未散尽的杀伐之气,与平日里那个摇着折扇、言笑晏晏的富家公子判若两人。
镇国公府世子……这个身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苏瑾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她早知他不凡,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显赫,如此……遥不可及。
谢砚交代完毕,那将领恭敬行礼,带着俘虏和尸体,指挥官船缓缓离去。他这才转过身,看向苏瑾。触及她复杂难辨的目光,他眉宇间的冷厉稍稍缓和,走了过来。
“受惊了。”他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和,但眼底仍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锐利,“可有受伤?”
苏瑾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手臂外侧一道被箭簇划破的衣襟上,那里隐隐渗出一丝血迹。“你的手……”
谢砚低头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拂了拂:“小擦伤,无碍。”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顿了顿,解释道,“这些水匪,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
苏瑾沉默片刻,抬眸直视他:“公子……究竟是谢砚,还是镇国公府世子?”
谢砚迎上她清亮而直接的目光,知道身份已然暴露,无法再隐瞒。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带着些许自嘲的苦笑:“名字不过代号。谢砚是我,镇国公府萧珩……亦是我。”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了几分,“此前隐瞒,实有不得已之苦衷,并非有意欺瞒姑娘,还望见谅。”
萧珩。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苏瑾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更加沉重。她敛衽一礼,语气疏离而客气:“世子爷言重了。民女不敢。”
见她如此反应,谢砚……或者说萧珩,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姑娘先回舱休息吧,接下来的路程,我会加派人手护卫,定保姑娘无恙。”
苏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回了舱房。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瑾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真实的情绪。震惊、后怕、恍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距离感。她与他之间,那层朦胧的面纱被彻底撕开,露出的,是云泥之别的身份鸿沟。
盟友?她一个商户出身的平民女子,如何与堂堂国公府世子成为平等的盟友?之前的种种相助,是欣赏,是利用,还是……别的什么?
而今晚这场精心策划的袭击,目标明确是萧珩。他南下所谓的“私务”,恐怕凶险万分。自己卷入其中,是福是祸?
窗外,客船再次起航,速度似乎更快了些。苏瑾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漆黑河岸,心中迷雾重重。江南之行,才刚刚开始,便已如此惊心动魄。前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危机四伏。
而那个名为萧珩的镇国公府世子,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然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必将因此夜的并肩御敌与身份的揭露,走向一个更加复杂难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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