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神秘徽记和哑婢无声的符号,像两团迷雾,在沈素素心中交织盘旋,搅得她一连几日都心神不宁。她试图从记忆里搜寻关于类似图案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那飞鸟状的徽记带着一种简洁而有力的现代感,与陆家书房里那些古雅的藏书格格不入;而哑婢划出的符号,则更显原始朴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她不敢向任何人打听,包括采荷。这种对未知的探究,本身就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她只能将这份疑虑更深地埋藏起来,却在日常起居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观察的敏锐。
陆夫人吩咐沈素素去库房清点一批新到的苏缎,为即将到来的端午制备新衣。库房位于宅院深处,阴凉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樟木和织物混合的气息。沈素素带着采荷和库房管事,仔细核对匹料的数量和花色。
在清点到一匹靛蓝色暗纹缎时,管事妈妈抱怨道:“这匹料子倒是好,就是边角有些受潮,怕是存放时不小心沾了湿气。”她将那匹缎子搬出来,指给沈素素看。
沈素素弯腰查看,指尖拂过冰凉的缎面,目光却突然被垫在布料最下方、用来防潮的一叠旧报纸吸引。那报纸显然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发脆。吸引她的不是报纸本身,而是露在最外面那一版的一个角落,用红笔圈起的一则短讯,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与她记忆中哑婢所划符号有五六分相似的标记!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止呼吸。她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拿起那叠旧报纸,假装随意翻看,问道:“这些旧报是何时留下的?”
管事妈妈忙答:“回少奶奶,有些年头了,多是老爷在世时留下的,堆在库房角落里,奴婢见其受潮,便拿来垫衬布料。”
沈素素“嗯”了一声,手指状似无意地翻动着报纸,快速浏览。被红圈圈起的是一则关于某地“乡民抗捐”的小消息,篇幅很短,语焉不详。而那个符号,就画在消息旁边,像是一个随手的标记,却又透着一种刻意。
她无法将报纸带走,只能拼命记住那个符号的形状和那则短讯的大意。清点完缎子,她借口库房阴冷胸闷,带着采荷匆匆离开。回到房中,她立刻凭着记忆,在册页的空白处,小心翼翼地描摹下那个符号,并记下“乡民抗捐”几个字。
这符号,接连出现在哑婢和旧报纸上,绝非巧合!它代表着什么?是一种联络暗号?还是某种特定事件的标识?“乡民抗捐”与这符号又有什么关联?难道陆家,或者说与陆家有关的人,卷入了这类事情?
联想到陆砚云近日的焦虑和那封带着飞鸟徽记的信函,沈素素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发现自己触及到的,可能是一个远比后宅争斗、夫妻情感更庞大、也更危险的漩涡。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让她几乎想要退缩,将这一切发现彻底遗忘,继续做那个安稳的陆少奶奶。
然而,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却在她心底滋生——那是被压抑已久的好奇心,是对真相的本能渴望,是一种不甘于永远被蒙在鼓里的倔强。江南锦札记中那些关于“勇气”、“追寻真理”的字句,此刻像微弱的光,在恐惧的黑暗中摇曳。
她想起江南锦。这个女子,是否早就身处在这漩涡之中?她知道这些符号的含义吗?她送给陆砚云的“参考书”,与这些有关吗?一个个问题像泡泡般冒出,让她坐立难安。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主动去接近江南锦,不是作为情敌,而是作为一个……寻求答案的迷途者。但这个念头太过大胆,也太过危险。她该如何开口?询问符号?打听陆砚云的忧烦?任何一句不得体的话,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接下来的几天,沈素素在极度的矛盾中度过。她既害怕知道得更多,又无法控制地去观察、去思索。她对陆砚云的担忧也因此加剧,那份原本夹杂着怨怼的情感,在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面前,化作了更纯粹的忧虑。她甚至开始留意陆砚云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出任何意外。
府中的气氛似乎也无形中紧张起来。下人们走路做事都比往常更轻手轻脚,连陆夫人念叨家长里短的次数也少了些。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这座深宅大院。
沈素素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岔路口。一条路是退回到熟悉的、安全的麻木中去;另一条路,则是迈向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迷雾。
而那本记录着她心路历程的册页,和那个被她描摹下来的神秘符号,正静静地躺在妆匣底层,像无声的催化剂,催促着她做出选择。
符号的迷雾之后,隐藏的是深渊,还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秘径?她不知道,但探寻的种子,已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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