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夹杂着泥土与树叶的气息吹拂在随知许脸上。
风好静,她的目光定格在范令璋的侧脸,鼻子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灰,灰呼呼的鼻尖,她嘴角微微上扬。
“难兄难弟。”
范令璋眼眸瞪大,流露出委屈,“我们是患难夫妻。”
她轻笑,一点细节也要在意。她搂紧他的脖子,“那你可不能把我摔了。”
“放心!”
范令璋笑意张扬,本想坏心思地掂掂她,念及她腿上,只能想想,将心思压了下去。
“你又在想什么?”
随知许从侧面瞥见他的表情,低头垂眸侧面对上他的眼。
“嗯?!”范令璋一下子惊起,喉咙吞咽,摇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有!”
随知许淡淡道,“歪心思。”
“嘿嘿。”他淡淡的笑,背着她继续走。
河水潺潺流动,清澈见底,偶尔游鱼浮在水面,空气中逐渐潮湿,肌肤相触处变得黏腻。
忽而脸上微凉,随知许怔愣了一下,她抬头,道,“下雨了。”
秋雨连绵,山间寒气逼人,一场雨后更是凉气入骨,她目光定格在他们单薄的衣裳上,纵使她有内力护体,可她有伤在身,不一定能保全两个人。
“再往前走走,雨再大还没找到,我们就往回走。”
“好。”
天空蒙上灰雾,像鸽的羽毛笼罩了一切,毛躁躁的。
雨越发的淅沥,如同千丝万线将天地连接。
蜿蜒的河流一望无际,雾蒙的天空中看不见半点海东青的踪迹,耳边除了雨滴落在枝叶上的声响,寂静无声。
随知许的心头仿佛被压抑住,她的张口呼吸都是潮湿的雨雾。
身下的人停下脚步,“我们先回去吧,你不要担心,海东青会将他们带回我们身边。”
“嗯。”
随知许应声,在他转身之际,她再次扭头朝远方眺望,蜿蜒的河流像是没有尽头,与天边重合。
回去路上他们还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她心底有些不安,连绵的雨阻拦了她的计划,待在山中越久情况越不妙。
下坠的心在看见洞口药粉上印下的不明脚印得到应证。
药粉犯潮了,印下的脚印更加明显。
“可能是狼。”
范令璋后退一步,抬眸看向黑漆漆的洞口,他的目光在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山洞与洞外连绵不绝的雨之间来回游移,进退俩难。
“你先放我下来。”
见他没动静,她小心翼翼地从范令璋的背上跳下来,小腿因为突然的着力而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范令璋连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中带着关切,“小心你的腿。”
“没事。”随知许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站稳。她指向洞口另一侧,“你看,那边也有脚印。”
范令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组爪印确实从洞内延伸出去。狼群已经离开了山洞。
其实,随知许主要靠听,洞内并没有其他的呼吸声。
“可惜了。”
随知许蹲下身来,伸手沾取地上潮湿的药粉,潮湿的药粉没有半点用处,而且这还是他们仅剩无几的。
她目光在洞口内外扫视一圈,沉声道,“它知道了我们的气息,可能再次出现。”
小腿与肩部受伤的她,并无武功的他,随知许闭眼,他们现在真是患难夫妻了。
不过她可不想当亡命鸳鸯。
“你的箭能用的还有多少?”
范令璋眉眼放平,一脸严肃,“还有五六支,不过有三支不大好,我去修理修理。”
随知许点点头,她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洞穴深处,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吹燃。
将未完全燃烧完的干草和树枝点燃,然后小心地添加树枝。
瞬间,洞穴亮堂起来,他们留在洞穴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无非是烤兔子烤鱼的架子,现如今被狼群弄翻了。一旁范令璋收集的干草也乱七八糟的。
思绪片刻,余光瞥过腰间残破的香囊,她立即将身上的香囊摘下,“子瑢,你身上的香囊给我!”
“接着。”范令璋听闻,停下手上的活,将香囊取下来扔给她。
随知许将里面的香料取出,用石头捣碎洒在四周,多余的洒在外面洞口。
狼生性嗅觉灵敏,对于陌生的气味保持警惕。但香囊的气味算不上刺激,恐怕效果有限。
她眉头紧锁,希望有点用吧,他们身上的东西并不多,还是两个虾兵蟹将。
随知许坐在洞穴内,将方才捡来的木材折成一截一截的小段,然后撒上干草,在靠近洞口的方向堆起一个小小的草堆。
洞穴内点燃的火苗随风摇曳,随知许的眼底火光晃动,范令璋坐在她的身边,箭矢的倒钩被他掰回去,他的手指上已经有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时不时透露出血珠。
“现在还早,等晚间把前面的草垛点燃,应该能拖延一些时间。”
随知许声音很轻,如同羽毛一般安抚他的心,他小心地背过手将血珠擦干净,握住她的手。
“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她没说话,淡淡的笑了下,生死时局,一切的言语都太轻了,她只是紧握他的手,表示自己的含义。
过了许久,他懊恼开口,“刚刚应该再弄些吃食回来的。”
“阿灵,我出去弄些吃的,你在洞里的等我。”
“我和你一起吧。”
随知许欲起身,被范令璋压下身子。
“你腿以后还要不要?好好待着,我一会回来。”
黑眸闪烁,拗不过他,随知许只好待在洞穴里等待。
临走前随知许还把匕首交给他,“我有剑足矣。”
雾蒙蒙的天看不见太阳,随知许也没有办法推测时辰,只能凭借感觉大致猜测。
在随知许继续往草堆添时,范令璋还没有回来。
不对劲!
她手边的树枝已经少了快二分之一,小芙蓉还没有回来,她在将前面草堆都收拾好的时候,估摸着剩下的树枝白日是足够的。
她扶墙缓缓站起身,执剑一瘸一拐往洞口方向走,剑充当她的拐棍,助她前行。
他遇见野兽了?可为什么没有声音,如果是狼,应该会有狼的嚎叫声。难道是那群人又来了?
随知许心头乱七八糟,稍微走快些,脚没站稳,身体向前倾斜,险些跌倒在地。
幸亏她将狠狠插在地上,才将身子保持平衡。
随知许平稳呼吸,向后起身又极其困难,因为她不小心用的肩膀受伤的手。
她缓缓垂下身子,跌落在地上,河边的鹅卵石硌的人胸口生疼,她翻身面向天空,空中坠落的雨像截断的线,丝丝缕缕的。
肩膀和小腿隐隐作痛,随知许咬牙用另一边完好的胳膊起身,又借住剑再次站起。
范令璋到底在哪?
随知许随意摸了一把脸上沾染的灰,望向蜿蜒无尽的河水。
她伤势严重,一旦运转内力,血液便会倒流,随知许眼眸隐藏怒气与担忧,继续一步步向前。
山谷苍茫,天与地被雾气连接,范令璋翻身滚进草丛,躲过对方的排查。
“头,咱们的弟兄越来越少了,那两个护卫真不是说着玩的,手上是有真功夫的,派过去的弟兄全没了。范令璋他们也伤了咱们不少人,加上山中野兽,如今咱就剩下五六个人了。”
范令璋眼珠子提溜打转,将身子伏地,隐藏在枝繁叶茂之中,侧耳亲倾听。
“该死!范令璋那贱人真是好命,有个会做生意的爹还不够,自己经营的也风生水起。前两年攀上长安王爷更是嚣张跋扈,长安不够他潇洒,江湖上抢了我们多少生意!”
范令璋:“……”
首领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就地格杀的样子,不知道以为范令璋要了他的命。
真是胡言乱语!
他什么时候攀上司马显后嚣张跋扈了?
他一直很嚣张。
做大江湖上的生意就是为了娘子和抢叶桃夭的生意,一群没有的东西,干不掉他的生意就想着干掉他。
还把他娘子牵扯进来。
范令璋数了数他们的人头,真好对上篓里的五支箭。
他指尖摩擦,他很久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了。
他手上搭上箭,三箭齐发对准喋喋不休的队伍大小头目,直直射穿后脑。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出来,充斥了不可置信与惊恐,嘴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喉咙像被拉响了炼铁炉里的风箱。
“头!”
“谁——”
箭离弦,他立即从身后取出剩余的箭,瞄准射向剩余的人,一击毙命。
他起身现身,踩在头目的肩膀上,悬崖白雾浓厚,他看不清是谁伤了娘子,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把所有的账算在他一个身上。
范令璋捡起地上的剑,捅进头目的肩膀,小腿,最后是心脏,剩下的如法炮制。
最后,他卷走了他们的箭矢和食物,满载而归。
天雾蒙蒙的下着连绵不绝的秋雨,没有太阳,范令璋无法判断时间,总觉得自己今天晚了很多,都是被那群人耽搁的。
娘子会不会担心他?
范令璋拎好手中的物件拼命往回跑。
随知许这边可不顺利,她后撤捂住溢出血的肩膀。
终究是用内力了。
“阿灵!”
他率先注意到肩膀流血的随知许,以及不远处腰部中剑,被钉在地上的孤狼。
“阿灵。”
范令璋着急忙慌把人轻柔靠在怀中,“我带你上药!”
“怪我回来太晚让你担心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没事,一点意外而已。”
雨打湿她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范令璋将人横抱,贴近怀中。
噼里啪啦的声音为香味四溢的烤肉伴奏,范令璋小心翼翼地给她换药,嘴里念念叨叨。
“好不容易长住些,这下全裂开了。你胳膊还要不要?”
“为了我也不行。”范令璋看出她想要说什么,厉声回道。
随知许讪讪闭上嘴,安静的任由他换药,其实他有点利索,叽里咕噜的话说了好几遍,再说下去她的耳朵就要长茧子了。
可对上范令璋担忧目光,漂亮的凤眸蒙上一层水雾。
算了,他想说就说吧。
暮色沉沉,昏黄的火光在洞中显得温馨无比,洞外突然传来鸟类的嘶鸣声。
随知许精神起来,“是海东青!”
“我去看看,可能是阿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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