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们,柳绿踏进洞穴,目光定格在随知许受伤的肩头和小腿,身形转移,如风一般平移到她身边。
“娘子!”
见她雷打不动的冰块脸上露出担忧,随知许安慰她,“我没事,已经上药了。倒是你,怎么成了花猫?”
柳绿对自己一向严苛,连身上腰带的位置,剑穗的颜色……每日必须一模一样。
在她面前柳绿从来都是完美如初的,更不要提衣服上会有褶皱。
而如今的柳绿,头发乱糟糟的,发丝间插着几根枯草,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剑鞘上的剑穗零零散散。冰冷的小脸蹭上灰土,像只从灶里爬出来的猫。
好在看起来没有受伤。
“奴婢……”柳绿想要整理自己,慌乱之中越弄越乱,说话时耳朵不经泛红。
“可有受伤?让我看看。”
柳绿摇头。
随知许还试图扒拉她的衣服,检查一下,在柳绿惊恐的眼神中最终放弃。
“你没事就好,我如今可要靠你保护了。”
透剔的桃花眼流出的信任让柳绿心头颤动,她低头应道。
此时海东青飞到她跟前,在空中扇动翅膀,迟迟没落下身,似乎是看出随知许的肩膀受伤,所以它最后落在了随知许头上。
随知许:“……”
“海东青,下来。”
它挪动步子,没有下去,还低头看她,纯黑的眼睛圆润透亮,不停调整姿势望她。
随知许闭眼,伸手拽住它的脚,直接将它倒立过,“想当猫头鹰早说。”
“克里克里——”
“我知道你立功了,那也不能爬到我的头上。”
随知许语气淡淡,颇为不耐烦,却句句有回应。
范令璋早在她们谈话间先行出去,将洞中留给他们。
看向摆着脸的阿禄,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留情道,“像从泥里打了个滚。”
他动手将人转了一圈,没受伤。
“还好只是滚了一圈。”
见他没什么大事,范令璋突然暗叹连连。
“欸,你家主子我是不是很没用,都保护不好自家娘子。”
“嗯。”
“嗯……嗯?!”他猛然抬头对上阿禄面无表情且死气沉沉的脸。
阿禄瞳孔颤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嘴巴张张合合,却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儿。
沉默地低头不语。
范令璋扶额,摆摆手。
双胞胎能够做到像阿福阿禄两个极端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范令璋如是安慰自己。
四人团聚,三人算得上完好无损,随知许已经很满意了。
她问起柳绿外面的情况,得知顺着外面的河流一直走,可以看见河流的分支处。
渚岭在南,黔岭在东,翻虎岭位于东南,剩下的就是从西至北连绵的金边大山脉。
河流自西向东,按照柳绿描述,前方远处有一条分支流向了斜下方方向,另一条直流,那不就是翻虎岭和黔岭。
那么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位于金边大山脉,如此,他们在分支处,一路向南即可回到渚岭。
到了渚岭再一路向南翻越,就能到苗疆了。
随知许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三人:“好。”
夜里,随知许安心很多,柳绿武功高强,阿禄也不差,今夜他们总算安稳下来。
昨夜她失血过多,整宿都是小芙蓉在守夜,她伸手触碰他的脸。
他正烤兔子,知道是她偏头贴在她的手上,柔声问,“饿了?马上就好了。”
随知许但笑不语,她是在看他眼下的淤青,一宿不睡,小芙蓉都蔫耷了。
兔子好了随知许刚接手,海东青立马凑到她面前,抬起清澈的小黑眼,她没好气地敲它的脑袋,分了它半只兔腿。
海东青得到食物,叼着兔腿飞到一边,独自品尝。
“你多吃一点。”范令璋重新递给她。
她摇头,“你们吃吧,你要背我的。”
柳绿扯下兔腿,朗声道,“奴婢背!”
“好啊。”
见随知许眉眼弯弯看着柳绿,范令璋默默收回自己递出兔肉的手,自己吃。
“主子——”
阿禄巧妙的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范令璋。
现场一片沉默,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放在阿禄手中干净的帕子上,雪白的帕子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随知许:这像他身上出来的帕子吗?
柳绿:莫名其妙。
范令璋闭眼,淡定接过,“你帕子怎么还活着?”
“在胸口,没掉。”
他连连点头表示佩服,“挺好的,挺好的。”
就是他没那么脆弱,不至于这个就哭哈。
他前面的话说错了,阿福和阿禄不愧是双生子,尽管一个性子闹腾,一个性子冷淡,在某种情况下气人的功夫那叫一模一样。
范令璋没好气的把帕子扔进他怀里,纯纯让他在娘子面前丢面子。
“吃你的饭,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阿禄,“挺淡的。”
随知许没忍住笑出声,阿禄说话实诚,没有盐,没有调料,单纯的烤兔肉确实有点淡。
范令璋靠在洞壁上,扶额沉思,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冷静冷静。
夜深人静,洞中的草垛火光照亮一方,四人静下心,彼此没有交谈。
随知许两人靠在一起,相互依偎,难得的恬静。
今夜三人约定好轮班守夜,范令璋守最前面,柳绿和阿禄负责后面,而随知许作为病患,安心休息。。
不多久,阿禄接替范令璋守夜,范令璋轻轻地把掉落的衣衫重新披在随知许身上。
睡梦中的娘子宛如画像上的神女,她的面庞在朦胧的光影下愈发显得柔美,恰似春日绽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他好奇地把手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它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淡淡的笑,言语中饱含爱意与珍视,“睫毛好长……晚安,我的娘子。”
轻如羽毛的触碰落在随知许的额头,随后范令璋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将她紧握佩剑的手缓慢松开,确认无误后,自己也缓缓进入梦乡。
梦,随知许又进入梦中。
她早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竹林之中,竹子的生长仿佛被安排好为中央劈开一条道路,两旁的竹子高耸入云,绿意盈盈。
陆蔻提剑上前,剑划在地上,迸溅出白耀的光,鲜红的血顺着剑的凹痕流在地上。
“大娘子,楼主有请!”
突然,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切,不就杀了姨母身边几个孽障和几个没有用的逃犯,值得师父大动干戈?”
“大娘子请!”
声音整齐,气势磅礴。
陆蔻冷笑一声,刚想要举起双剑,背后传来醇厚温柔的声音。
“阿灵回来了都不打算看舅舅一面吗?”
“舅舅!”陆蔻扭过头看向他,司马显笑意温柔,看起来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随知许深陷梦境,她看不见陆蔻的表情,只感受自己一步步随着陆蔻的脚步冲司马显的方向走去,最后在一定距离时停下。
“舅舅,师父。”
她声音淡漠,明显没有刚才初听见时的高兴。
辛夷从司马显身后走出,她一身江湖侠女的装扮,肆意洒脱,简单利落,眉眼间的英气更是衬得她侠气斐然。
“阿灵,你这次太莽撞了。你之前从未自己行动过,此次背着姜离独自一人单枪匹马杀到你姨母身边,舅舅不怪你。可你杀了周家人,舅舅知道你为他们报仇的心思,可你太莽撞了,你该以大局为重。”
“大局?什么大局?等到舅舅大功告成之时,他们成为你手下得力主将?此时不杀,之后我焉有报仇之日?”
“大道总要有人牺牲。”
司马显望向满眼失望,仿佛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随知许知道这是什么时间了,陆蔻为阿宁和十三娘报仇之后,也是她离开小芙蓉身边后第一次见司马显。
从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她的逃出。
“可为什么是他们牺牲!你的大道,你的行满功圆,需要别人的鲜血铸成的吗?”陆蔻声嘶力竭,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那一刻随知许奇迹般感受到了那一刻的冰凉。
她的心与过去的自己融合,那些心如刀割、痛心疾首、难以置信、不敢苟同的情绪与念头充斥着她的心。
“你还是没有长大,才会如此任性的远离长安。”
陆蔻哭喊着摇头,“不!不是——”
“通通都不对——”
她的眼前一片眩晕,紧接而来的是仰天的嘶吼声。
“嗷——”
随知许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乱跳不止,不是梦中的吼声,是真的狼来了。
“小芙蓉,柳绿!”
柳绿和阿禄早已翻身上前守在洞口,衣袂在空中翻涌,落地瞬间荡起地上的尘土。
范令璋也苏醒过来,挡在她身前手拿起弓搭上箭矢,随时准备。
他向后看了一眼随知许,此时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打破了寂静。
随后狼群四面八方的向洞穴汇集,柳绿如闪电般光速刺向狼匹,阿禄也不甘示弱,一个箭步冲向几只狼,每一招都凌冽狠辣。
二人的剑在狼群中快速舞动,寒光闪烁,身后范令璋的箭,箭无虚发,每一支箭射出,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射中要害。
随知许指挥海东青上前,一时间狼的惨叫声在山谷中此起彼伏。
“嗷——”
为首的狼王,摇晃身躯,身子一扭躲过柳绿和阿禄,直冲冲向范令璋和随知许的方向而来。
随知许拿起一旁的匕首,用力甩出刺入狼王的双目,柳绿见状,回身到随知许面前与狼王纠缠在一起。
狼王腹背受敌,双目已毁,很快落了下风,被柳绿一剑刺死。
剑影与箭芒在黑暗中交错,偶尔夹杂着海东青黑白相间的羽毛划过。
流出的鲜血渗进土壤之中,一旁的篝火与外间的黑暗境界鲜明,不断倒下的狼流淌出来的鲜血模糊了两者的分界。
直至东方破晓,众人精疲力竭靠在洞壁上。
范令璋倒在随知许怀中大喘气,哼哼唧唧要求再休息一会,耳边听见脚步声。
几人再次警惕起来。
“这里怎么这么多狼的尸体?”
借着洞外的光,随知许看清楚他是谁,眼眸不由瞪大,对方更是吃惊,惊呼出声。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从长安跑到这种鬼地方?”
郎君嘴中叼着的草掉落在地上,沾染上狼的没有完全干涸的鲜血。
“明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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