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这样。”青年有些难堪，不自然的别过头，他不太习惯与其他人亲近，从小他都是家长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好，勤劳，懂事。
像是孩子里的异类。
孩子的话语最是伤人的利剑，真实伤害就是最真实的伤害。
青年从小都没什么朋友，也不习惯这些亲密的动作。
男人只是微微一点用力，白皙的皮肤上便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楚先生轻啧了一声，松开手，林止跟他见过的公子哥都不一样，那些鼻子长在头顶上的家伙，怎么会露出这样纯良的表情。
柔软的，像是小时候放在床头的长毛小熊玩偶。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楚先生笑着摸了摸青年的脑袋，“毕竟天上掉钱的机会不多了。”
入手的触感很软，青年漆黑的发丝打理的干净柔顺，在这种荒芜的地方，青年依旧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像是迎风盛开的野兰花。
男人的话音刚落，其中的某个字眼触动到了青年的心弦，他被生活压垮的躯体不住地颤抖，“你……您……”
原地闪躲垂头的目光一颤，他仰起头，“您可以出多少钱？”
似乎是怕男人后悔，“我不需要很多，我身上的血不多了，您……可以出价比医院……至少要一样，您看可以吗。”
他说的着急，挣扎的动静大了点，原本就二次伤害的手背出血越发严重。
甚至有些逆流到了针管之中。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原本勾起的笑意不自觉降下了些。
他想起那些助理给他发的资料，他原本都懒得看，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要不是这层血缘关系，谁会在乎路边的蚂蚁死没死。
他这会儿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林止真的很缺钱，不仅仅养活他自己，他的身上还背负了一整个孤儿院，那些殷切希冀的目光，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需要这样，”楚先生无奈的叹息，“只是做一个保险而已，你只需要三个月到这里取一次血就可以，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指引你，到时候我会让人来接你。”
“至于金额，你觉得多少合适呢？”
男人的话语在嘴边流转，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会把自己的心理价公之于众。
“您……您看一次400cc，3000可以吗？”青年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难以启齿。
他的身体太差太瘦，还好检查身体没有任何传染性的疾病，而且大部分医院都不敢给他卖血，他还是之前的同事给他推荐的黄牛找的渠道，每次卖血拿到的金额在一千五左右，这还是走的私人渠道加上他的血型特殊，在正规的渠道献血远没有这么高的金额，那些高价只有在有人急需用血的时候。
“你知道这间病房的价格是多少吗？”楚先生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淡，他只觉得如今他为数不多的善心全用在了青年身上。
“傻孩子，你应该认识一些东西，然后根据对方穿着以及行为举止再决定出口的价格。”
“……”青年不自觉的抿唇，那点紧张从他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背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楚先生有些无奈，亲自替他拔掉吊着水的针。
那里的血珠不断的迸发。
“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场所。”他敲响了一旁床头的铃。
与此同时，他听见青年低哑的带着哽咽的如同幼猫呜咽似的泣声：“是，是太贵了吗，我也可以更便宜的……”
男人的动作猛的一停，荒谬夹杂着酸涩的意味涌上心头。
他看看他哥犯下的罪孽，哪怕是私生子楚家也不是养不起，只怕是当年的情人被分了手又不想养，生下来直接扔到了孤儿院。
可怜的孩子。
男人给他转了两万，跟他说这些天都要待在医院里配合医生的检查，这些钱是给林止的零花，后续会有秘书带合同过来。
他摸着青年的发梢，像是安抚一只不安的猫，他说：金额不会少的，多余的钱你可以给自己买点其他的东西。
[有点良心，但是不多。]
男人还在临走前笑着轻声跟他说：他叫楚棋，他比林止大了一轮，如果不介意，林止可以喊他叔叔。
这些关系可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对方显然知道了林止与楚家的关系。
看来对方与原身的亲生父亲关系也不怎么好。
林止看着手里不知道几手的智能手机，摔破了一个角的屏幕，连滑动都有些困难，除了一些常用的软件之外，里面唯一的娱乐只剩下一些被下载在手机里的音乐。
这些音乐占据了为数不多的剩余内存，以至于系统消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内存不足，请尽快清理。
[宿主不问我为什么会选择你么？]系统配合他的话开口。
[比起选择我，你发布的任务不是更可笑吗？]林止扯了扯唇，[讨回公道，拿什么讨，一个是早死的白月光，一个是权利财富大于亲情子嗣，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不管不顾的人。]
[我是人家早死的白月光？还是有钱有势？]
头疼。
林止都想捂着自己的脑袋，他越看这剧情越觉得天才。
[实在不行你换个人吧，我真不行。]林止的求生**一直很低，他和原身很像的一个点，他们身上都背负着他人的希望。
活下去，所以为了活下去而活。
系统说的改变世界线确实很让他心动，只是他不敢，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懦夫，每天在医院苟且偷生。
他的心理医生说他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他从不自杀，没有任何想伤害自己的想法，也会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他觉得他自己的求生**很强。
[宿主刚才就很厉害，]系统顿了顿，决定给他一点甜头，[现在我们任务的完成度是1%。]
[pdd开局都给80%呢。]
青年扯出一点讥讽的弧度。
他叹了口气，刚刚男人在护士整顿完之后才提出的离开，所以他的手又被迫摁在了一旁的夹板上，因为那只手手背上的针孔已经有了两个，这会儿只能换成他的右手。
这下他连手机都玩不明白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系统为了增加点欢乐的气息，放起了儿歌，只不过是用它那冷酷的机械音唱的。
林止觉得这个系统挺有地狱笑话的天赋的。
[宿主，讨回公道并不需要让他们后悔，你还可以让他们绳之以法。]系统给他提议。
机械与大数据给不了它相对的情商，这可能就是ai替代不了人类的原因吧。
林止在医院里待了三天，才被允许出院，医生给他开了一堆补血补铁的药物，详细给他列了一个吃食的列表，被叮嘱过的医生看着面前这个连T恤都洗到发白的青年，神色有些无奈。
“你年纪还小，卖血是有危害的，更何况你还这么瘦，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扛不住的。”
“医生，我知道的。”
于是话到此处，那点微末的同情也成了过眼云烟。
来医院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为钱所困，一分钱难倒天下英雄，一分钱压垮万千脊梁。
他去缴费的时候，医务人员笑着和他说，费用已经全部付清了，他大致问下了具体的金额，治疗与检查的费用护士表示不清楚，却也说了那间房一天所需的金额，三天就差不多要一万多元。
林止看着那余额里的两万元，给楚棋发了个消息，表示医疗费用他可以支付给他，并且将那两万元转了回去。
楚棋到晚上才回复。
对方发了一条语音：“拿我给的零花还我的钱么？”
“不是的。”青年立马回复，他似乎守在手机前很久了，犹豫的看着手机屏幕，“这两万元我不能拿，治疗的费用我会另给您的。”
楚棋那会儿刚洗完澡，舒适的靠在沙发上，穿着睡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近乎能想到青年的模样，嗫嚅的，死死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那楚家一贯的细长凤眼因为年纪还显得圆瞪可爱。
那种清高的，风吹不倒雨打不折的小兰花。
男人轻笑了一下，发了句：“语音喊声叔叔，这钱就不用还了。”他刚发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还发了两万的转账过去。
在他以为青年不会回复的时候，对方的消息还是发了过来，青年严令禁止的拒绝：“钱要还的，但是我……”
“楚先生，我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这小子想歪了。楚棋气的发笑，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那点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合着青年以为他要包养他？
两万块钱包养一个人，他什么时候对情人这么苛刻吝啬了。
“做什么事？”男人打了电话过去，他的语气带着笑意，“给你的零花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合同看了吗？”
“看了，”青年的声音有些迟钝，“我看不懂，所以直接签了。”
他好像很喜欢赌，也不知道是太笨还是太容易相信其他人。
但是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事比他现在更坏了。
“知道了，我明天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我让律师带着你再看一遍。”
楚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纯良的人，在前几天他就做了一下亲缘鉴定，林止确实是楚家遗落在外的孩子。
青年低声应了一声，沉默，浅淡的呼吸声隔着屏幕相互交错，隔了很久，他浅浅的含着细小的哭腔说了一句：“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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