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刚开始他还会做些自己从外面回到家的梦,吵闹的电视,充满油烟的厨房,以及若有如无的交谈声。
后面医生说这不是梦,是他的幻想,是他创伤后应激大脑给他造成的认知和情绪变化。
心理医生跟他说了很多,那会儿林止只会静静地坐着,他甚至有时间在心里想。
啊,原来那不是梦啊。
不是做梦,是他每天回到那个家,自然而然的回避亲人的死亡,幻想依旧烟火飘香的环境。
医生建议他换个环境生活,只不过这个要求很快就被动被达成了,因为后面他去了疗养院,他快把自己养死了。
年纪再大些他就不做梦了。
梦总是会醒的,都是假的,醒来的落差感太大,于是身体自作主张将他做梦的资格给剥夺,连同他与世界的链接一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母的样子了,是不是时间总会侵蚀记忆,那些本不该遗忘的东西也失去了原本的面容,像是褪色的老照片,哪怕发到ps吧里让人帮忙复原,照片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里是模糊不清的声音,厨房的门没有关紧,油烟从上面微微飘出一些,磨砂的玻璃门只能凸显一个带着粉色围裙的女人身影,忙忙碌碌,客厅被打扫的很干净,他们都爱等自己的孩子归来。
直到门口传来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转过身,厨房里的中年女人探出头。
那扇房门终究没有打开,林止从梦中醒来,漆黑的房间,原身只租了一小个客房,哪怕房主奶奶说可以用其他的地方,像是客厅,厨房,林止也很少会去动别人的东西。
主要是他也不会做饭,原身就更别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bug,
[宿主,我察觉到你的心情不好,你要听歌吗?]系统不需要睡眠,这会儿出声。
[那你放吧。]于是系统又开始唱他那首不完美小孩。
林止一直没什么动静。
系统唱完停顿了很久,最后才出声问[不好听吗?]
这已经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了,林止很怀疑那些创造系统的人在想什么。
这不就跟有人跟你说他外婆去世了,你表示很难过并且在最后来了一句,再见,我外婆喊我回家吃饭了。
他再不坚强一点现在已经123跳了,它想把自己的宿主唱死吗?
他失眠了一夜,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外面的夜空,夏天的天黑的晚,亮的也快,星星躲在云层后,从他这个房间的角度看不见月亮,只能看见些许月光。
寒鸦数声起,窗外月如霜。
第二日同他一样挂着黑眼圈的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害怕老鼠的口罩男,对方起了个大早,奄奄的蹲在便利店门口。
“您好,”青年的神色带着几分疲倦,发情的眼底更显得他的脆弱,摇摇欲坠的,赵在都怕他死在自己面前。
“小弟弟,他们雇佣童工啊。”赵在一个起身抓住青年的手,因为没有吃早餐加上睡眠不足,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差点连带着青年一起倒下去。
还好良好的身体素养让他快速站定,顺带着扶住青年。
“呃,谢谢您,但是我成年了。”青年苍白的手微微抵住赵在握住他手臂的手指,对方抓的有点紧,这会儿上面已经起了红痕。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算在未成年的范围里吧。
青年打开门,钥匙对上钥匙孔,连续插了几次都没有对准,早晨的天气还不算热,只是依旧不凉快。
薄汗从肌肤上冒出,赵在贴上来从后抱住他,一双手握住青年的手。
只有抱上来的时候,赵在才发觉这个人真的瘦到了极致,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炽热,从后包裹,青年整个人都僵硬了,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呆愣愣的,如同对方摆弄的玩具,他的手,对方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钥匙在他们之间流转,赵在呼出的气打在青年的后颈与耳垂,快速带出一串颤栗。
有对方的协助,青年很快打开门,他红着脸,手指不住地紧缩,将那柄钥匙死死的绞紧在手中,留下一个很深印子。
那点微弱的疼痛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别开眼,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您。”
赵在皱着眉,刚才青年在他怀里犹如温顺的雪,冰冰凉凉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热气,柔软的缩在他的怀里,任他抚摸。
他好像一直在说谢谢,昨天那点人气似乎只在对方的害羞之中有略微停留,其他时候青年都是内敛的甚至有些阴郁。
正如他昨天看见的,清清冷冷的,仿佛与世隔绝作壁上观。
“昨天没睡好吗。”赵在等青年打理好开了灯和空调,才在一旁开口。
青年还要进行每日的例行检查,检查有没有东西放错地方,或者是有什么地方破损。
只是他今天有些头晕,走了几步就扶着额头慢慢蹲了下去。
赵在逛了一圈,见没人回应自己,吓了一跳,就看见青年小小的蜷成一团,他连忙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常温的牛奶,给人递过去。
“你先吃,记我账上。”
他原本昨天晚上就想走,但是一想到青年这张脸,他总觉得他发现了一点秘密,这不会又是楚家那位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只是谁家私生子过得这么惨,住这种地方,老破小不说,还有跟巴掌一样大的老鼠。
他都不敢睡,找了个角落拿着椅子凑活了一晚,强撑到今天早上来接近青年。
青年沉默的,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眼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茫然,如同朦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水润无光,“谢谢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赵在不理解的抽了抽嘴角,一把把人抱起,“你坐会儿,先吃完,我又不是不给钱。”
青年很轻,像是一团**,被拢在怀里,困在手臂之间,碰一碰掐一掐就会落下泪来。
连吃饭的动作都像是兔子,抱着那个面包慢慢的啃,吃到噎了想去插吸管,青年面无表情的拿着吸管对准锡纸口,准备了半天,一把插空了。
赵在笑了一下,又去看青年的眼,那双细长的凤眼茫然的似乎连眼睛都没睁开,发白的唇紧紧抿起,青年还在看着,没发现赵在凑近了点。
他拿过牛奶给人插好,“喝奶吧,小弟弟。”
吃了一点东西林止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检查完货架,巡视了一圈店内的消防设施,最近天气热,他还要确保没有老化的线路裸露在外。
赵在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补觉,像这样来店里蹭空调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时候是拿了零钱来店里买一支棒冰或者拿一瓶汽水,充着电开始打游戏的。
倒不是家里待的不舒服,而是人在家久了,总容易被爸妈看不顺眼。
[宿主,系统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正在缓慢下降,如果你长期熬夜,挑食,心肌梗塞的发病率将高达63.25%,如需系统的帮助,请说,需要。]
[你能帮我什么。]林止的语气有些懒散,慢慢悠悠似懂非懂的说着。
[帮我输入作弊代码吗,像你之前说的,there is no cow level又或者是something for nothing?]
[系统可以帮你安排合理的饮食起居,并且给你唱安眠曲。]
林止没有再回复,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配合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ai的某些冷笑话,以及纠结它到底唱歌唱的是好听还是难听。
早上老城区的便利店往往没什么人,青年支着头也开始打瞌睡。
他睡觉的动静一直很小,恬静的睡颜,支着头,脸颊靠在手臂慢慢往下滑,然猛的一颤,从茫然中惊醒。
店内寂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吹声,青年半眯着眼,想要睁大的双眼微微露出一点浅色的瞳孔,映出一点门口折射在收银台玻璃上的阳光。
那张脸白的通透,平日没有一点血色,像是一层薄薄的纸,一点动静都能将其弄皱。
赵在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趴着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见细小的交谈声,青年站在门口,蜷缩的蹲在地上,轻声说着什么。
他起身靠近了些才看见对方正在打电话。
“我知道,嗯嗯,谢谢您。”青年好像一直在说谢谢,说对不起,无论是对谁,只有在有顾客来的时候,才会解放那两个小梨涡,露出一点笑意。
“没事的,钱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动静,他不自然的紧紧握着拳,防晒的冰袖被取下,赵在看见青年手臂上的伤口。
“不要跟院长说,我会想办法的,谢谢您,王医生。”手臂上的肌肉不住地绷紧,恍若透明的肌肤下他甚至能看见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浅色青筋。
“再见,麻烦您了。”青年挂了电话,那款小资品牌最新款式的手机被紧紧握住,青年的手指很长,也很细,被买手机送的软壳手机壳膈出一道印子。
青年脱力似的,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怎么坐在地上。”赵在没有去好奇的发问自己听到的东西。
青年茫然的转过头,赵在才惊觉这人已经哭了。
通红着眼,眼白上的血丝越发分明,那双小狗似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夹杂着些莫名的情绪。
赵在问他:“很缺钱?”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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