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吃没吃过臭豆腐、鸡里蹦?”穆额齐很好奇,这两样东西会不会出现在这位爷的食谱之上。
胤祺回想了一下:“吃过鸡里蹦。”
鸡里蹦就是雏鸡腹中塞入新鲜虾仁烹制的菜肴,加入了特制的槐茂甜面酱,酱香浓郁,鸡肉鲜嫩、虾仁弹牙。
至于臭豆腐,听着就是重口味的东西,他一向口味淡。
“那待会咱试试臭豆腐吧,它虽然闻着味道特殊,但是吃起来外酥里嫩,口感鲜香浓郁,不输鸡里蹦呢。”当然,这些穆额齐也是听明霜说的,她自己也没吃过。
看在福晋吃过自己推荐但她并不喜欢的黄瓜份上,胤祺勉强答应一试。
“咱们来世上一遭,总要多尝一些没尝过的,体会不曾体会的,才有看到更大的世界和更丰富的人生可能性。”穆额齐笑道,明明说得是人生观,但胤祺却听出来里面全是对臭豆腐的向往。
“你经常吃?”
“没有吃过,我额娘不喜欢我在外面乱吃东西,特别是臭豆腐,说那坛墨绿色的臭卤看着就让人害怕。但是我一直听明霜说臭豆腐很好吃,特别是前门大街那家西施豆腐,臭中藏鲜,开胃生津,一口下去!酥脆滑嫩!简直化腐朽为神奇,至臭即至香。”
没吃过,但是久闻其名?
“常顺,先去前门大街的西施豆腐。”
“喳。”
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一人挥鞭纵马迎面而来,马前人群如蝼蚁,马上的人威风凛凛地喊着:都给爷滚开。
一时之间惊得商贩筐倾担翻,惊呼、咒骂声不绝于耳,但马上的人充耳不闻,甚至毫不停顿,马的前蹄从幼童头顶险险略过,后面的马蹄却擦着幼童的头顶,带起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利哭叫,偌大的街市如同他家后院一般,任意驰骋。
沉重的铁蹄声由远及近,马儿后面跟随的侍卫有的更是飞身上前将拦路的人一脚踢开,踢不开的就踩着路人的背上疾驰而过。
常顺在看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赶着马往路边躲,此时刚好能躲过一劫,贝勒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腰间的刀早已出鞘三寸,如果危险再接近便准备将马斩于剑下。
随着逸马疾驰而来,眼尖的侍卫已经看出马上的人了,连忙禀告常顺:“马上的人看着是多罗温郡王,而且……脸颊通红,眼神迷离,一身酒气。”
“收刀。”多罗温郡王延寿是太宗皇太极曾孙,其祖父豪格是顺治爷的长兄,论辈分,主子还得称他一声堂兄。
不过,一身酒气?
延寿今天手气太臭了,还想借酒消愁 没想到在八大楼喝了一杯不怎么样的酒,立马翻桌子走人了,正打算去城里新开的“同和居”看看,据说那边的酒不错,每日都会售空,要是晚了估计就卖完了。
他其实没喝多少,就是喝酒容易上脸,所以远远看到一辆红盖朱轮青幨的马车,车辕上插着一把销金红罗伞,明显是贝勒仪仗,他认出这是贝勒府的车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稍微勒住爱马的缰绳,减了一点速。
待看到常顺,知道是五贝勒车架,松了一口气,五贝勒一向随和,应该不会多管闲事。
他便远远喊了一声:“是五弟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夏暑蒸腾,街上地板灼热,我家马儿被烫得停不下来了。”脸上依旧是惯常那种玩世不恭,带这些亲昵无赖的笑。
胤祺一手将穆额齐拦在身后,一手撩起帘子:“温郡王,皇阿玛上个月刚申饬宗室,当街驰骋者鞭二十。”
延寿猛然想起这堂弟还掌着稽查宗室之权,是宗人府的右宗正,催着马靠近了些,俯身下了凑近堂弟,声音也一下子低了些,但嘴上还是故作轻松道:“五弟,对不住对不住,惊着您了,您可千万别跟兄弟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量,给个面子。”
胤祺不怒自威,声音如常:“给个面子?延寿,你看清楚,这里是商街,你纵马闹市,马踏老幼,冲撞的是朝廷法度,践踏的是律法威严。”
延寿心里嘟囔,吃枪药啦你,好好的叫什么大名啊!他又没犯什么事。
你小子别说得这么严重吓唬我,左不过花点真金白银,他不信这事摆不平:“哎哎哎,别别别,五弟五弟,我的好兄弟,我这就让去给街上的百姓赔礼道歉,街上的百姓每人十两,您念我是初犯,饶了我这回吧。”
啧,谁不喜欢银子啊,十两都够普通人两年嚼用了,就是这么多人,人人发十两,真有点肉疼!
都怪胤祺!要不是遇上这小子,本王用得着破费嘛!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算了算了,爷就当破财消灾了。
离得最近的商贩耳朵尖得很,听说还能白得十两纹银,立马喜笑颜开跪地:“爷真是个慷慨的好人啊,草民在这街上苦熬了一天也没有开张,正愁着呢,家里还有六十岁老母卧病在床,全都指望着这点小本营生,如今即刻便能拿着钱回家侍奉母亲了,真是老天开眼,让我遇见活菩萨了。”
话音刚落便磕了三个响头,一时悲从中来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听起来怪渗人的。
刚刚哭得震天响的小孩子也停下来看热闹,怎么有人比他哭得更惨。
延寿一扫刚刚被五贝勒下脸子的不光彩,挺起了胸膛让随从给这个人多添十两:“你有孝心,爷见不得孝子落泪,好人就该有好报。”
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底下没有白花的银子。
接下来便是随从发钱,众人欢呼拜谢的场景,甚至还有跟着口呼活菩萨的。
“谢谢爷,爷真是好心肠,活菩萨转世啊。”
唯有贝勒府诸人,面沉如水,一片寂静。
延寿一脸得色回头:“五弟勿夸,堂兄就是如此心善。”
没办法,爷家里有的是钱。
胤祺眼神愈冷,好个心善的散财童子,救世菩萨,如此无功施慧,僭越礼制,市恩结党。
延寿的堂哥显亲□□臻担任宗人府宗令十载有余,又在葛尔丹之战获得英勇的考评,处理宗室纠纷一向有公平公正的贤名,若是知道他堂弟今日闹市纵马,撒钱市恩,惊动九门,不知道会不会吓得立马去乾清宫负荆请罪呢?
不知道。
但是负荆请罪后肯定会打得延寿下不来床。
要是延寿的父亲温郡王猛峨还在世,也一定会打断儿子的的狗腿,让人拖着亲自去乾清宫哭去。
如今的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凯音布刚提马上任,可正缺功劳呢。
胤祺冷笑:“堂兄散财赎过,倒是应了圣祖‘恤民’之训。然《御制劝善要言》有云:‘施惠务在实心’,你这抛银如土,是诚心悔改,还是炫富辱民?”
炫富辱民……家底子很厚是吧。谁不知道你这爵位是捡来的。
话落,也不管延寿难看的脸色,对在场商贩道:“银子既是延寿爷赏的,本官便替你们作保:今日领银者,三日内到步军统领衙门登记立契,免你们半个月摊税!”
“常顺,我们走。”
马车里穆额齐以手支颐地望着胤祺的侧脸,这个人真的是,心善。
“怎么这么看着爷?”
“爷免这群人的摊税在表,实际是怕温郡王报复人吧?”
“不过是张张嘴的事,碍不着什么。”
“免半个月,这群人背地里估计要说爷小气呢,但是苍蝇再小也是肉,他们要是一呼百应全去步军衙门登记,今日的事怕是瞒不住。”
让他们去顺天府,人家肯定低调就给办了,吃力不讨好事情顺天府一向不沾手,更别说温郡王是从一品,顺天府最高长官的官阶也才三品,还是个没什么家世的汉臣,哪里敢管。
九门提督就不同了,不仅深得皇上倚重才能坐上这个位置,而且官阶与郡王一样是从一品不说,还多由满洲上三旗亲贵或功勋重臣担任,掌管禁卫,多的是法子给延寿一个下马威,新官上任最缺柴火了。
“最近皇阿玛正准备整顿旗务,严惩宗室娇纵,务必让宗室成为八旗表率,他也算是撞在风口上了。”
温郡王的祖父肃亲王豪格是世祖顺治爷的长兄,也是顺治时期两位世袭罔替铁的帽子王之一。曾经鳌拜和索尼都竭力想谋立豪格为新君,不然也不会被多尔衮构陷下狱而死,后面世祖为豪格平反昭雪,子孙才得以袭封亲王。
但延寿的父亲还不是嫡脉能得封亲王,不过是降等袭爵的支系,但好歹治家严谨,教出了个好儿子佛永惠,以“克己”著称。
可惜佛永惠早逝又无子,延寿这才走了狗屎运捡了温郡王这个的爵位。
“常顺,派人往显亲王府走一趟。”显亲□□臻历经三朝还能保住亲王爵位,如今还是宗人府宗令,就算他不通知,也早晚要知道,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早点去乾清宫跪着。
马老滑,人老精,他最是知道怎么弃车保帅,以退为进的。
“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