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雪惊了一下又恢复镇定,冷笑道:“有意思,身为冥族却不带阴气,莫非是个活死人?”
他走一步那新娘就退一步,不由勃然大怒,刚才惊起的一点冷汗,全化作被三番两次戏弄的怒火:“我还不信追不上你!”
裴暮雪死死追着那白衣新娘,从红线坊二楼窗户里一跃而下追到了大街上,街头空空荡荡,连片落叶也没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前方是幽幽弥漫的蓝雾,雾气中是那个如仙似鬼的纸新娘,她脚步轻盈,仿佛一只诡异而梦幻的蝴蝶。
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新娘的衣角时一团寒雾散开,一个身着白衣,俊美无俦的男子出现了,那个白衣新娘就在他身边,男子生得异常俊雅,剑眉星目,一身白衣如同谪仙,却带这一股沉郁的死气,衣摆袖口上是或绽放或羞拢的彼岸花,微微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若我妻有得罪之处,我替她赔个不是,这位道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裴暮雪感受到了那男人身上积压百年之久的死气,心里清楚这位不是普通鬼魅,鬼妻么?
裴暮雪冷冷一笑,与那位对视:“怪不得此女能肆意穿行阴阳两界冲撞凡人,原来身后有大人物撑腰,失敬失敬。”
白衣男子笑道:“若只是冲撞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我妻天性纯良,我相信她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裴暮雪道:“希望阁下所言非虚,万一她并非表里如一,那么下次巧遇裴某大概不会再怜香惜玉、一笑了之了。”
那两人渐行渐远,依稀听到那男子温声细语道:“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下次遇到这种臭道士就绕着走。”
裴暮雪:……
又听他道:“累不累啊?要出去玩就告诉我一声,人界很危险的,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裴暮雪咬牙。
怎么你们还要组团来?
不过这二人白衣飘飘,行走在夜色之中,男子风流倜傥,女子冷艳无双,当真是凄美至极,诡谲至极。
裴暮雪追着白衣鬼新娘出去,宫玄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着魂灯正要往外面走,一个声音忽然喊住了她,怯生生道:“我能跟着你吗?裴道长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宫玄烛微微一笑,眼眸弯弯,仿佛一只小狐狸:“好啊,多谢你收留我大半夜,走吧,善良的小姐姐,我带你去找你的裴道长。”
魂灯在黑夜中发出幽幽蓝光,映照着提灯少女身上的黑纱折射出蓝紫色的迷蒙光辉,她身材纤细,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点。
钟诗琼紧紧跟在宫玄烛身后,刚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恍然发觉长长的街道尽头,牌坊底下站着一个人,月光之下,那姑娘一身新娘打扮有熟悉的气息,红衣花团锦簇,头上金玉堆砌,立在阴风中红袖招展。
宫玄烛看着那个红嫁衣女鬼有有些脑袋疼,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在新婚之夜死去,这么大的怨气要是撒我身上,我不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强作镇定:“这是不是之前你房间里那个……”
钟诗琼紧张地咽咽口水,磕磕绊绊道:“裴道长不是追着她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跑!”
宫玄烛当机立断拉着钟诗琼就往回跑,对方实力、目的不明还是不要硬碰硬。
跑是跑不了了,红衣女鬼瞬间移动到了她们面前,这下看得更真切了,女鬼的脸白到发青,涂着腥红的口脂,金丝喜字的红盖头影影绰绰挡着上半张脸。
钟诗琼大叫:“裴道长!”
宫玄烛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横剑在前:“你嚷什么?区区女鬼而已,本祭司能收拾她!”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剑被女鬼徒手拧成了麻花,宫玄烛冷汗就下来了。剑被女鬼死死攥住,感觉一股拉力从另一头袭来,宫玄烛连忙甩开手,眼看来不及了,惯性之下身体就向着女鬼撞去。
“啊!”钟诗琼吓得尖叫一声,那惨叫声传遍整个小镇上空。
危急时刻紧要关头一袭白衣身影挡在了宫玄烛前面,隔开了她和红衣女鬼的亲密接触,宫玄烛往白衣新娘身上一撞,鼻子差点撞歪了,疼得她直飙眼泪。
是真硬啊!
白衣新娘冷森森地挡在二人前面,不知意欲何为,吓得两个活人大气也不敢喘。
钟诗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今天定要折在两个女鬼手中了。
红衣女鬼扬起利爪直扑过来,白衣新娘在电光火石之间钳住了她的手臂,两鬼居然撕扭在了一起,红衣如火白衣如雪,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钟诗琼都快哭了:“她们不会是在争抢猎物吧?”
宫玄烛反倒镇定下来了,有变数好啊,有变数就有逃生的机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宫玄烛朝钟诗琼使个眼色,两个人偷偷向后挪去,红衣鬼不知何时竟然追了上来,白森森的鬼爪如同嗜血夺命的钩钳狠狠袭向钟诗琼后脑勺,这一下万一抓上钟诗琼脑浆都得流出来,身后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钟诗琼身后。
她回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个白衣新娘居然就在自己身后,肩头的衣服被抓得粉碎,她不会流血,伤口处只能看见被撕碎的粉红皮肉和冷森白骨。
她应该也是感觉不到疼,根本没有在意那个伤口,白衣一闪继续扑向了红衣女鬼,可是移动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
这二人继续逃命,躲进了一座老旧的城隍庙里,里面灯火昏暗,几根蜡烛半着不着,映亮了上方红脸判官的下半张脸,从这个角度看去,怒发冲冠、紧咬后槽牙的判官仿佛在俯视她们。
一阵阴风吹过,半死不活的蜡烛彻底熄灭,庙里陷入一片黑暗,宫玄烛站在窗户前,拿指尖戳破窗户纸,从一个小圆洞里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
忽然感觉身后有轻微的声响,仿佛是重物被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宫玄烛忍不住道:“钟老板,你在干什么?别乱动这里东西。”
远远传来钟诗琼的声音,那是带着哭腔的颤音,似乎已经濒临崩溃了:“少祭司,你到底在哪里啊?”
宫玄烛灌入灵力点燃手中魂灯,猛地一转身,发现似乎没什么异常,钟诗琼就在远处的功德箱前。
“来我这里。”
宫玄烛淡淡说了一声,目光继续在周围扫过,功德箱、香案、还有那些塑像,等等!地上的印子不对!
宫玄烛不经意发现,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判雕塑居然挪动地方了,地上明显有半圈印子,如果它们安安静静待在原地,这个印子会被完全遮盖住。
所以刚才黑暗中,重物移动的声音,原来是它们在走路吗?
七月十五的夜晚,还真是热闹,不过更热闹的恐怕还在后头。
宫玄烛假装不在意,拉住了钟诗琼的手继续看外面的动静,那两个女鬼没有了踪影,但她也不敢贸然出去,而身后又是沙沙的响动,宫玄烛拿余光偷瞄一眼,她侧后方那个蓝脸红胡子的判官雕塑立刻不动了。
宫玄烛咬咬牙关,外面有女鬼,里面有诡异的雕塑,到底该往哪里跑,好像怎么都是个死路一条。
钟诗琼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危险的靠近,鬼判官的雕塑逐渐聚成了一个半包围圈,仿佛不断收紧的口袋。
宫玄烛立刻道:“钟老板,你盯着后面,我盯前面。”
“好。”钟诗琼惨白着脸,强忍着头皮炸裂的感觉回过身去,看着四尊丈二金刚似的雕塑,它们似乎在微微弯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威严,仿佛是一种残暴,然后钟诗琼就看着那四尊雕像缓缓往她们这边倾斜。
不好!这是打算砸死她们吗?
钟诗琼迅速拉着宫玄烛往城隍庙外面跑,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纸新娘,吓得两人魂飞天外,这才注意到,这个新娘是白衣服那位。
她一出现,身后的压迫感居然消失不见了,白衣新娘旁若无人地进了城隍庙,宫玄烛再一转身便看见鬼判雕塑各归各位了,但彼此站的位置似乎乱了,宫玄烛明明记得进庙前,红脸、黑脸的判官在左上左下,蓝脸、青脸的在右上右下,这下全乱套了……就仿佛夫子突然杀进学堂慌乱之下坐错座位的小学童。
钟诗琼见了白衣新娘目露喜色:“她居然摆脱那个女鬼了,真聪明!”
可是瞥见那露出血肉白骨的可怕伤口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上前一步道:“这位姐姐,你这伤……”
白衣新娘退至门口,似乎在透过门缝盯着外面,可那双眼睛分明蒙着白绫。
阴风阵阵,庙里纱幔飘扬。
咚——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宫玄烛只看到了一角腥红的纸衣,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宫玄烛和钟诗琼被双双从门里震飞了出去,庙门哐当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
接着城隍庙里乒乒乓乓一阵桌椅器皿被砸烂的声音,月色映照的窗纸上能看到两个小小的皮影一样的小人儿在飞来飞去,时而招呼逗引时而钳斗一处,不多时其中一个皮影跌下了窗台,另一个带着胜利的喜悦举起了两片如蝶翼般宽大的袖子施施然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伴随着庙门被撞开的声音,白衣新娘如同被弹出的石子一样飞了出来,这副模样若是摔在地上可要散架了,二人正想冲上前去截住,冷不防原地冷雾腾起,如同地狱之门被打开了一半,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规则的裂缝,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方水池大小的矩形黑洞,漆黑的楼梯一直通往地底极其幽深阴暗之处,冷冷白雾泛着蚀骨寒气笼罩着那个神秘的方形黑洞,噔噔噔噔,地下居然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从下面飞奔上来了,钟诗琼瘫倒在地,动都动不了。
就在她眨眼之际,白衣新娘在半空被一人接住了,可那人并不是宫玄烛,而是一个从地下那黑色楼梯里跑上来的人,暂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人。
那人同样一声白衣,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地面渐渐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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