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似乎被我问懵了,眼神有刹那的茫然,随即,那清奇无比的脑回路再次开始运转。
她完全忽略了我的质问,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那双杏眼倏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探究,脱口而出:
“……你还参加了你自己的葬礼啊?”
我捏着火机的手指微微一顿。她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出人意料。
看着那张浓妆也掩不住好奇的脸,心底那点被窥伺的不悦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猫爪子挠过的、混合着荒诞和兴味的感觉。我眼神沉了沉,透出几分危险的光:
“不然怎么逮到某只小狐狸?”
“咔哒”一声合上火机盖子,随手丢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了,”
我像是才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唇角的弧度缓缓加深,带着一丝恶意的揶揄,
“离婚协议签字前——你好像忘了看遗产条例?”
她眨眨眼,似乎真的不太在意这个话题。那份被当作联姻工具的漠然清晰地写在她脸上,仿佛“沈家千金”这个身份本身就意味着衣食无忧,丧偶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但她还是顺着我的话,懒洋洋地问了句:
“遗产条例有什么问题吗?”
终于戳到重点了。我身体前倾,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平拍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陈太太,”我特意加重了这个她极力想摆脱的称呼,指尖在那份文件的某一页条款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锁住她骤然变化的表情。
“遗嘱注明——” 我故意停顿片刻,欣赏着她眼中闪过的迷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才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尾音带着点戏谑的上扬,
“若女方意外丧偶,需服丧三年。否则需赔偿男方家属精神损失费,三亿。”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她盯着那份摊开的文件,烟熏妆下,那双杏眼里的错愕慢慢沉淀下去,随即浮上一层显而易见的抗拒和……盘算?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飞快地权衡利弊,最后像是放弃了挣扎,肩膀微微垮下来一点,连带着语气也软和得不像话,试图讨价还价:
“……我逛夜店是被迫的。” 她轻轻摇了下头,眼波流转间带着点无辜的狡黠,
“再说了……大不了我不要你那遗嘱了呗,反正咱俩在法律上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
那神态语气,仿佛只是放弃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被迫?我看着她微微下垂的嘴角和那副“我很无辜但我很大度”的表情,心头那点被无视和被敷衍的火苗“噌”地一下又窜了起来。
这女人还当我是死的?身体猛地前倾,越过桌面间的距离,骤然逼近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浓密假睫毛上沾着的一小粒亮粉,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被烈性香水掩盖后,依旧透出的一丝清冽檀香。
“沈小姐,”
我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紧紧钉在她因为我的靠近而微微闪躲的瞳孔上,
“你今天来这里相亲——”
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耳畔,满意地看着她白皙的耳垂瞬间染上一层极淡的粉意,
“丈夫刚死就来勾搭小白脸,嗯?”
她似乎被“勾搭”这个词噎了一下,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大,随即像是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她忽然伸出手,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十指紧扣!
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皮肤,那完全陌生的亲密接触感让我身体瞬间僵直。
她仰起脸,眼睛在烟熏妆下刻意瞪得圆溜溜的,努力营造出一种“湿漉漉”的无辜效果,声音又软又甜,像是在撒娇:
“陈叙——”
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这样称呼不保险,语气更加亲昵。
“楚曜,就我闺蜜本来的相亲对象,他不也没来嘛~我来见你怎么能算勾搭呢?”
她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指腹在我手背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一日夫妻百日恩,前夫哥,不至于和我计较这么多吧?”
那声“前夫哥”带着刻意的甜腻和显而易见的算计,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得我心头发闷。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心里盘算的恐怕只有“死老公”后的那点遗产“恩”。
几乎是本能的厌恶和抗拒,我猛地将手从她温热的掌心里抽了回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粗暴。指尖残留的触感带着说不清的烦躁。我皱着眉,抬手扯了扯脖子上骤然觉得紧缚的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燥热。
“别碰。” 声音冷硬得像块冰。
看着她脸上那副刻意营造的甜美表情瞬间僵住,被错愕取代,我心底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烦躁淹没。
“另外——” 我倾身向前,毫不客气地从她指间抽走那根几乎燃尽的香烟,烟蒂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用力摁熄,最后一缕青烟不甘地扭曲升腾。做完这一切,我才抬起眼,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因为愕然而显得格外圆溜的杏眼,清晰地吐出她的名字:“沈倩。”
“我是来找你的。”
她像是被我的话烫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了冰凉的丝绒椅背上,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警惕,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找我干嘛?”
看着那双终于不再刻意伪装、流露出真实情绪的眼睛,我心里那点被她搅起来的烦躁和兴味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出现一丝褶皱的西装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会议议程:
“通知你三件事。”
我竖起三根手指,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一,我活着;二,害我的人查到了;”
手指放下两根,只剩下最后一根食指。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包厢里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她仰着脸看我,烟熏妆也盖不住她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浓,像是在等一个宣判。
我微微俯身,拉近与她的距离,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目光沉沉地望进她眼底,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
“三——我准备重新追你。”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死水潭,她眼里的困惑先是瞬间冻结,随即“哗啦”一下碎裂开来,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匪夷所思取代,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天马行空的小脑瓜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学术探讨般的认真逻辑,脱口而出:
“大前提你活着,小前提害你的人查到了,”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掰了下手指,像是在梳理逻辑链条,
“那你得出来的结论应该是你得去追害你的人啊——”
她抬起下巴,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唇微微张着,表情无辜又理直气壮,带着点“你是不是脑子撞坏了”的质疑,
“你追我干嘛?又不是我害的你。”
这副逻辑清晰、撇清关系撇得飞快的样子,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你找错目标了”的杏眼,一股无名火猛地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噎得几乎失语。
下一秒,气极反笑。
我猛地俯身,双手重重地撑在她座椅两侧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发,能闻到她发间那一丝被浓烈香水包裹后、反而更显清冽的檀木香气。
我盯着她骤然放大的瞳孔,那里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绝对称不上和善的表情,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笑意:
“沈倩,” 我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她眼底那层无辜的伪装,“那我换个话题——” 我刻意放慢了语速,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进她耳朵里,
“你在我葬礼上偷笑什么,不打算解释?”
被这样近距离地逼问,她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混合着破罐破摔和豁出去的坦然取代。她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迎着我审视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灿烂、又极其没心没肺的弧度,声音清脆,理直气壮:
“升官发财死老公,”
她眨眨眼,眼神里竟然还透出点“这难道不是常识吗”的无辜,
“向来是人生三大乐事!”
那语气,仿佛在陈述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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