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注意到李文的变化。她依旧坐在第一排，脊背挺得笔直，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
但与以往不同，她不再主动与苏明钰说话，甚至连目光都刻意避开那个方向。当需要传递作业时，她会轻轻唤一声“沈元”，然后示意他代为转交。
沈元理解这种疏远。毕竟不能要求一个女孩子一直对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孩子献殷勤。青春期的自尊心像初春的薄冰，看似透明却极易碎裂。
日子如流水般悄然逝去。一个月后的周末，沈元他们也开始了补习生涯。
苏明钰回到家时，常常看见顾明忙碌的身影在客厅与书房之间穿梭。
她的眉头总是微蹙着，手机几乎长在了耳边，通话时的语气时而急切，时而疲惫。
顾明正在为离婚事宜奔波。
苏父苏钰的出轨在两年前被发现，但其实早有征兆。
苏明钰出生后，苏父看着反应迟钝的儿子，常常流露出失望之情，抱怨声不绝于耳。
顾明虽然心里面不满苏钰，却从未在孩子面前表露。
那些年，夫妻二人忙于经营公司，常常深夜才归。等公司终于稳定，孩子情况好转，苏钰却早已在外组建了另一个家庭。
苏奶奶曾以照顾孙子为名来过家中，实则是出于对放纵儿子出轨的愧疚。
刚上初中时，顾明与苏钰争吵激烈，最终决定分居离婚。
最令顾明难堪的是，小三曾因财产问题找上门来。那天雨下得很大，顾明站在门厅，雨水从伞尖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她没有犹豫，直接给了对方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在玄关回荡。此后，那个女人再也没敢上门。
如今，财产分割正式提上日程。
“儿子！”
顾明匆匆推开苏明钰的房门。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裙，发髻一丝不苟，眼角的细纹却透露出疲惫。
“出来和妈见个人。”
苏明钰放下笔，跟着母亲下楼。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区里的桂花开了，空气中弥漫着甜香。
顾明开车载着他来到市中心一家雅致的菜馆。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挂满水墨画的走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包厢。
推开雕花木门，里面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他约莫四十岁，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见母子二人进来，立即起身相迎，笑容温和得体。
“坐吧，”顾明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这是我儿子，苏明钰。”
男人向前一步，伸出手来：“你好，明钰。我是杜有仪，你叫我杜叔叔就好。”
苏明钰和他握了手，三个人就坐。
落座后，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包厢内装饰典雅，墙上挂着山水画，红木圆桌上摆着青花瓷茶具。窗外是繁华的街景，霓虹初上，车流如织。
“吃饭了吗？我还没点菜，要不先点菜？”杜有仪适时打破沉默，将菜单推到顾明面前。
对对，明钰，这家的鲈鱼很好吃，要不要来一条？”顾明努力让语气轻快些。
苏明钰点点头，“可以”
菜单在三人手中传了一圈，点完菜后，气氛再度陷入微妙的沉默。苏明钰看看母亲，又看看杜有仪，突然开口：
“这是我新爸爸吗？”
话音落下，顾明和杜有仪都愣住了。
杜有仪先反应过来，轻笑出声：“哈哈哈，不是的，不是这种关系。”
顾明也笑了，
“杜叔叔今天主要是来见你的。”
苏明钰注意到杜有仪的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切。
“明钰啊，那个，是不是要期中考试了？”顾明试探着问。
苏明钰点点头
“那妈妈有一个让你不用期中考试的方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杜有仪闻言，不禁掩嘴轻笑，眼镜后的眼睛弯成两道弧线。
“什么方法？”
“嗯...这个...”顾明虽然开了头，却不知如何继续。
杜有仪接过话头，声音温和：“明钰，我是受你舅舅委托来的。他希望你们能过去他那里。”
苏明钰怔住了。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小时候常来看他，总会带各种新奇玩具的舅舅。
“舅舅他小时候经常来看你的。”顾明轻声补充道。
顾明的哥哥顾胤，在明钰上小学时就出国发展了，后来把父母也接了过去。那时明钰还小，病情也不稳定，顾明从未考虑过离开。
但今时不同往日。
“舅舅？他在哪？”
“舅舅在外面工作，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有点远。”
杜有仪在一边听着，还是忍不住插话
“明姐，我觉得还是告诉明钰比较好，他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分辨能力。”
他转向苏明钰，语气郑重：“顾胤在M国，要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跨过一片大洋，很远。但是他绝对能保证你们的生活，你也可以在那边继续学习，还有外公外婆在那边等你们...”
...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清蒸鲈鱼鲜嫩可口，翡翠虾仁晶莹剔透。
回去的车上，苏明钰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城市夜景如星河般璀璨，却照不进他迷茫的心事。
“儿子，你可以考虑考虑...”
“妈，你想去吗？”
顾明沉默了片刻。十字路口的红灯照亮她的侧脸，眼底有挣扎也有期待。
“妈妈从小和你说人要说实话，所以妈妈不骗你。妈妈想去。”她转头温柔地看了苏明钰一眼，“但最终决定权在你。”
母子二人到家时，月色已洒满庭院。顾明在门口停下脚步，替苏明钰理了理衣领。
“明钰，今天的事情就先这样，好好睡觉，明天再说，嗯？”
苏明钰点点头，
苏明钰点点头。顾明张开怀抱，像小时候一样抱了抱他。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夜风的凉意，让人安心。
这天晚上，苏明钰睡得比平时晚。他在手机地图上查看了那个遥远的国度，时区差异、飞行距离、气候特点...数字和图表在屏幕上闪烁，却无法描绘出生活的真实模样。
——
“沈元？”
“嗯？”
课间休息时，苏明钰又来到沈元座位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染上一圈柔和的光晕。
沈元发现最近苏明钰总是在课间来找他，问一些平时根本不会问的地理问题。
“我昨天在手机上面看M国和我们这边时差要好几个小时。”
沈元点点头，“也要看地区吧。”他注意到苏明钰眼底有淡淡的阴影，像是没有休息好。
苏明钰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上。两个人干瞪着眼，直到上课铃响起。
“我回去了。”苏明钰起身时，衣角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好。”沈元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苏明钰总是带着问题而来，却似乎又不是真的想要答案。
周五晚上，沈元在家写作业。台灯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圈，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他拿出手机，点开与苏明钰的聊天界面。由于学业加重，这几天都没能好好聊聊。
当他缓缓打入几个字的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和说话声。
“怎么了？”沈元打开房门，看见母亲正在门口与来人交谈。
顾明站在门外，穿着一件略显凌乱的风衣，头发也不如平日整齐。她看见沈元，如同看见了救星般，眼中闪过急切的光。
“沈元，你看见明钰了吗？他这么晚还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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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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