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斯的集群指令自显其优越之处,这让舰队的折跃不会成为葫芦娃救爷爷式的悲剧。
大量巨兽就在目的地静候他们的到来。
恒星级首领尚未现身,但一定叮嘱过它的同族不要轻举妄动。其个性显然偏向稳妥,如果它的上级交给它“尽力阻击雄虫,将这支舰队困在此处,等待大部队回归”的任务,它绝对不会轻敌。
一时间,战局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对峙状态。
诺克斯·克勒斯特凝视着星图。
如果巨兽的目标是雄虫,那它们必然会将火力集中在“摩根所在的母舰上”。
它们似乎打心底忌惮这种帝国现存的高贵群体,千年前军部撤职圣所之主的命令,也有部分是因为他们当时难看的雄虫牺牲率。
现在,陷阱的绊线已经备好。
思及至此,诺克斯忍不住露出略显狂热的微笑。克勒斯特先祖记载过虫皇领导他们同巨兽战斗的场面,而如今的帝国只将其视作神话,是贵族宣传的工具。
诺克斯从来不承认此种说法,这次更是。
看吧,若不是对一个对象的恐惧深入骨髓,为何要如此疯狂的针对?
他未曾谋面的陛下,效忠对象,早他万年隐世之神圣,赐予他权力和荣誉的帝国之创建者,此刻就活在大敌深入骨髓的畏怖中,亘古难移。
这一想法的存在,让诺克斯几欲落泪。
他发出进攻的指令。
“战士们,现在正是夺回荣耀的时刻!”
星海闪动了。在湛蓝的巨兽群落间,虚无银河中,微尘般蛰伏的猛兽悄然伸展利爪和虫翼,舰队亦展开立场,打开炮闸。
跳帮钩爪蓄势待发,两方阵型以残暴的弧度展开,一只巨兽略显不耐偏离阵容的刹那,自休眠中复苏、降落在它体表的军雌张开指爪。
哀吼,炮火,撕裂的躯壳,熔毁的金属,生物质溢出,立场颤动。战役打响,生物遵循争斗的法则,任何一方都不得保全。
摩根在监测虚空的同时急切地思考,恒星级首领何时进攻?
他不担忧军团会覆灭,剧情中的第三军团可是足足苟延残喘到最后,成为系统剧情的背景板;他亦不恐惧死亡,若对这点有任何疑虑,那面对与深海极其相像的深暗太空,他早就深陷应激障碍。
他喜欢大海,现在也想要喜欢太空。摩根想要的只是求知。巨兽是自然的造物吗?虫族又有何样的来由?他面前正是整套全然陌生的生物圈,摩根断不能拒绝如此诱人的探索之旅。借助军团的力量是必须的,在与第三军团强绑定的现在,若要延续自己的路途,唯有尽职。
巨兽在进攻,但身经百战的第三军团战士更是棘手的存在,首领自不会让摩根等太久。
它到的很快。
一轮炽热天体自遥远虚空漫游而来,如利剑破开星幕,炙烤摩根的精神海。
这让他不由皱眉,流出眼泪,感觉自己像干涸的河床——一个声音隆隆地絮语,如同盘踞在暗云中的雷鸣,多么震撼而巨大!它辐射出好似无穷的光热,他想要放弃所有……他得离开!他不能与之对抗…
雄虫紧咬牙关的研磨声引起首席工程师的注意。
守候在仪器旁的耶利法转过头,发觉雄虫竟抬起手,狠狠扣挠在头盔上,十道斑驳的血印蜿蜒绽裂。
可恶的……他要摘下星仪的设备吗,现在?这是临阵脱逃…
似有若无的耳鸣在耶利法脑海中荡开,让他心烦气躁,可再细看,首席工程师按耐住心中浅薄的怒意,偌大震惊一瞬间盖过所有身体不适。
不,不对……
耶利法睁大眼,紧盯摩根,几乎无法理解对方怎能与雄虫懦弱的本性相抗争。
塞勒涅家族最小的雄虫在克制自己躯壳逃生的本能。
他正死死用双手将仪器固定在头顶。
摩根按耐住躯壳本能地颤抖,也忽略了疼痛,他一边通过加点模拟器尽可能维系着两种体征稳定,一边通过母舰信标将精神力转码成信号,分毫不差汇报首领的位置。
首领完全上浮自现实宇宙的瞬间,所有在场虫族脑中都回荡起尖厉的耳鸣。
这尚不能真正重创到虫族,但让所有战士的精神都紧绷作弓弦。
首领的坐标顷刻传递至各部门,但诺克斯拦截了月级舰准备防守的指令。
“勿操之过急,不要暴露我们的意图。”
军团长凝视测绘图迂回的曲线,当着指挥官们的面,用黑色指爪敲击一处峰值。他抬眼,神情中得逞的狡黠转瞬即逝。
诺克斯对严阵以待的众士官,展露胸有成竹的冷静面容:
“首领已经落入圈套,按计划进行。”
它那么迅捷,强壮,预谋已久,做足给他们带来重创的准备。
可尽管那首领百般琢磨,势必要让它们的行动稳步推进,也还是做出了严重失误的选择。
诺克斯的作战方案在此刻显出残忍的美感。
当母舰故意暴露侧翼时,它就这样直直撞了上去,被他们安排的插曲诱导。
并非轻敌,也并非没有思虑…它也许认为敌方不会将自己的首脑放置在轻量级载具上,或者想擒贼先擒王——这些都无从揣测,更无关紧要。
唯一重要的只有它停顿的此刻,这也将成为它落得抵命相搏下场的弱点。
巨大而瑰丽的身躯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它修长的枪状腕足贯穿母舰甲板,将医疗室乃至圣所一并捣做堆积的废铁;它流线型的身躯几乎同母舰等长,闪烁着热能的耀斑;生物质不停自它身上涌出,滋滋腐蚀起母舰的防护立场和装甲。
恒星级的巨兽首领正如幽蓝飞矢,仅一击便让军团的母舰瘫痪。
可帝国也有一杆箭镝。
眼看首领已经现身,地级战巡舰们默契围拢,以自身立场和母舰为盾墙,将月级和巨兽首领围至半圈中。
“展开舰首钻机,最高节率。”
月级战巡舰的引擎燃起近同白炽的焰光,陨星般掠过太空。
它笨重的舰首发出运转声,沉重有力。装甲变形、收拢,幽光闪烁,一挺巨大到无与伦比的螺旋撞角显现,展露冷冽的杀意,在立场包裹下魏然可怖。
在各组引擎多次短间隔击发后,月级的尾焰曳出白炽的光带,自高速行驶中摆正位置。
舰首锐枪直指恒星级首领,瞄准它众多眼瞳中央,测绘波频最高之处。
帝国的战争机械向巨兽发起冲锋。
螺旋撞角撕裂生物立场,贯穿血肉;烂泥似的生物质飞溅,烧融成灰烬;骨质在锐枪下吱吱作响,灼热体温熔融着冰冷的金属,两极对冲,引发神经网络一阵阵痉挛。
如此般,万吨钢铁轰进巨兽首领的头颅,任何痛苦的哀嚎、挣扎,都不能阻挡其万一。
此时任何不慎的退缩,都会变成敌人的胜算。
骨茬与金属在高温中熔融飞溅,炸开一圈死亡的尘环。
以母舰和月级舰为代价,他们此刻钻探出一条直通首领脑域的道路。
——
军团长登临首领躯壳的速度遥遥领先于众军士,在合拢双翼攀过骨质层后,诺克斯再次展开他漆黑的鳞翅。
两面柔韧膜翼上满是细密的毛鳞,翅翼修长,强劲的翅脉延展,翕张,让这对虫翼不似蛾种常见的扇形,反倒形同拖纱。
一条骨节分明的刃尾自包裹虫甲的腿间垂下,微微摆动,诺克斯佝偻起脊背,覆甲的头颅左右轻移,步态逡巡,嗅探方向。
骨尾和曳翅是贵族雌虫不多见的返祖现象——传说中,圣亲阿秘特就是拥有如此外征的高阶雌虫——他们更强壮,高大,等级也普遍偏高。诺克斯是帝国测定的s级返祖军雌,仅从这方面看,战斗力可见一斑。
诺克斯和五千特殊作战部队在月级接敌的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
自突破巨兽头骨的屏障起,他们抓住月级枪头损毁前的最后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恒星级首领的躯壳。
在这里,所有常规通讯信号都无法穿透巨兽的体腔,他们唯有通过最直接的语言交流。
周遭耀蓝色的体腔如此灼热而滚烫,宛如高贵邪异的青金石宫殿,庞大却不空旷;伤口中涌流出幽蓝的生物质液体,渗透骨质和皮质,绽成一蓬蓬液珠;侧壁上诸多眼点眨动,万花筒般在生物组织中闪烁;悬挂于四周、罗网般密布的器官上,生物立场的辐光更是绚烂得让虫眼花缭乱——耳鸣自进入此处起,就同两百座重工厂不停运作那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军雌们的颅内压剧烈上升,口鼻具溢出鲜血。
更诡谲的是,在巨兽首领的识海影响下,伴随大脑的抽痛,耳鸣中夹杂的嬉笑、低语,也愈演愈烈。有军雌开始听见同伴询问,侧耳聆听脚步,却发觉没有虫在自己附近;有军雌莫名翻折了自己的臂膀和脚踝,血液泉水般涌出甲壳;也有军雌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转头对同伴发起进攻。
这就是巨兽的脑域部分,寻常军雌作战的最终步骤就是彻底搅毁此处,解决恒星级首领的办法不外乎如是。
身边蜿蜒粗重如巨蟒的腔道、血脉网络、神经节点,正是诺克斯他们攻击的对象。而诺克斯让一连长点选的五千特殊战士,全都是军团精英中,身具剧毒的蛾种蝶种。
足够坚强的战士能够撑过首领识海的攻势。
训练有素的虫群袭掠血肉,鳞粉播撒,巨兽的体腔甫一接触这些致命的细粉,就抽搐、痉挛着从耀蓝变作斑斓的黄赫,源源不断地溢出组织液。
如棘皮动物般,形态各异的生物质卫队大量游走而出,同虫族激烈搏杀。它们是如此密集,以至于看起来像海潮般裹挟漆黑的礁石。首领的体腔温度步步攀升,体壁上亦伸展开无数肉网,竭力阻拦军雌的脚步。它们光滑,绵软,充满韧性,能轻易束缚绞杀一位无毒种族的普通军雌。
也巧,诺克斯两个词条都不沾。
他利爪如钉,形同幽影,鳞翅是他长袍的拖尾,所过之处只留凋亡的褐斑。
诺克斯搏杀在战争最前沿,决定着整个突击队推进的方向。他理所当然执着于一个目标,发起连绵不断的攻势,以至于身侧无虫能跟上他的步调。
他的大脑同样在抽痛,这不影响其内心满含的战斗热情。他每次以臂甲的锋刃斩开生物质,都不比划开纸张更难,每次骨尾的穿刺,都向着精英生物质卫队的核心而去。
朽烂不可阻挡。
空间逐渐狭窄,生物质的追击变得有心无力,它们追不上……诺克斯对前方的障碍视若无物,他奔袭过湿热、透明、璀璨的繁复廊道,尾刃和指爪突破变种脂肪的薄弱点,让体壁上排布的的神经轴突寸寸断裂。
这是军雌给前方之敌带来死亡时的预兆,为了不让最终杀戮的目标有呼叫支援逃离的可能,所有军雌都系统学习过巨兽的体腔解剖学,他们会切断称作轴突的生物体,以防止目标传信,哪怕是恒星级首领,也仍然是巨兽的一种。
诺克斯如此熟稔,他急切地要为这一切划上终止符…
但这不对,有什么东西比他还要快——
像坠落在地的玻璃瓶,脑域中濒死哀嚎的光与热在这一刻停滞…然后一切都戛然而止。巨兽首领这片脑域的主宰悄然死去,在诺克斯未曾到达的时刻。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检查体壁上轴突的形态,意外的情绪击中诺克斯的内心,偌大的惊喜油然而生。
居然这样精确!
堪称优雅的一击。就在这临近神经元腔室的地方,轴突般通讯生物体的末端兀得熔融,好似扭曲的玻璃拉花。
体腔的温度在恒定地衰减。
诺克斯双手撕开阻挡道路的粘稠胞体。
还有谁能先登?
还有谁能比他更快地侵入此地?
赞叹之词涌上诺克斯喉间,他想出声询问,但更想看清对方的模样,好嘉奖这勇武的军士。
诺克斯满含赞许地望去,他看清了。
在荣耀的血路尽头,于垂死巨兽绽放的耀蓝弧光下,诺克斯看清了前方珍珠色头发战士染血的面庞。
他手提不知为何还未被腐蚀殆尽的钢筋,直插入水螅体模样的脑域主宰身躯。
摩根·塞勒涅正驻足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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