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时，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瞬间灌满了听觉。易凇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抬手挡住飞溅而来的铁锈碎屑，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世界。
这是一片巨大的废墟。无数锈迹斑斑的机械残骸堆积如山，高的直插灰蒙蒙的云层，低的则像扭曲的金属荆棘，铺满了脚下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焦炭和金属氧化的刺鼻气味，远处传来不知名机械运转时的“嘶鸣”，像是濒死巨兽的哀嚎。
天空是铅灰色的，看不到太阳，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从机械残骸的缝隙中漏下，照亮了空中漂浮的细小金属粉尘。
“欢迎来到机械城墟，编号739号参与者易凇。”
机械音在金属峡谷间回荡，光屏悬浮在一块断裂的齿轮上，文字闪烁着冷硬的银光：
【主线任务：找到“核心引擎”，并解开“齿轮契约”的锁。】
【任务时限：15小时。】
【失败惩罚：被城墟的自动修复系统“同化”，成为机械的一部分。】
【特殊提示：城墟遵循“因果律”运转，每个齿轮的转动都对应唯一的结果。警惕“修复者”——它们会纠正“错误的运转”。】
光屏消失的瞬间，易凇脚边的一块金属板突然翻转，露出下面隐藏的轨道。轨道上，一个巴掌大的铜制齿轮正在缓慢转动，齿牙咬合处卡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他弯腰捡起纸条，上面画着一幅简易的地图，标记着废墟中几个关键建筑的位置，最中心的红点旁写着“核心引擎室”，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契约锁需要七枚‘因果齿轮’，它们藏在‘因’与‘果’的节点。”
“七枚齿轮……”易凇摸出上一关的奖励“齿轮契约”——那枚银色齿轮的边缘有七个细小的凹槽，显然是用来镶嵌其他齿轮的。他将纸条折好塞进口袋，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座相对完整的塔楼上。
塔楼的外壁布满了裸露的管道和齿轮组，塔顶有一个巨大的时钟，指针早已停摆，但钟面的玻璃上，用红色油漆画着一个指向东南方向的箭头。
“先找个高处确定方位。”易凇深吸一口气，踩着堆积的机械残骸，朝着塔楼的方向攀爬。
废墟比看起来更危险。看似稳固的金属架可能突然坍塌，隐藏在缝隙里的尖刺会划破衣物，还有一些自动运行的小型机械臂，会毫无征兆地从残骸后伸出，试图“抓取”靠近的物体——易凇就差点被一只带着液压钳的机械臂夹到，幸好速度强化让他及时避开。
爬了大约半小时，他终于登上了塔楼的中层平台。站在这里俯瞰，整个机械城墟的轮廓清晰了许多：它像是一个巨大的钟表内部结构，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杠杆、管道相互咬合、连接，延伸至视野的尽头。而地图上标记的核心引擎室，正位于这片“机械钟表”的中心轴位置。
东南方向，是一片密集的齿轮迷宫——无数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型齿轮相互咬合，缓慢转动，齿牙间的缝隙足以容纳一个人，但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碎片。地图显示，第一枚因果齿轮就在迷宫深处。
“因果节点……”易凇盯着那片齿轮迷宫，特殊提示里的“因果律”或许就体现在这里。每个齿轮的转动是“因”，带动其他齿轮转动是“果”，要通过迷宫，必须预判齿轮的转动规律。
他观察了十分钟，发现这些巨型齿轮的转动看似杂乱，实则遵循着某种周期：每过三分钟，所有齿轮会同时停顿一秒，然后反向转动十五秒，再恢复原方向。
“停顿的瞬间是进入的机会。”易凇计算着时间，在第三次停顿来临前，纵身跃入了最近两个齿轮的缝隙中。
落地时，脚下的金属震动得厉害，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震得耳膜发疼。他必须时刻注意前后左右的齿轮齿牙，既要避开迎面而来的“巨齿”，又要防止被身后的齿轮“吞噬”。
反向转动的十五秒最危险。原本向前延伸的路径会突然后退，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齿轮咬合处。易凇凭借速度强化和精准的预判，在齿轮群中辗转腾挪，好几次都是擦着齿牙掠过，衣角被划破了好几处。
深入迷宫约百米后，他看到了第一枚因果齿轮。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金色齿轮，嵌在一个静止的齿轮轴上，齿轮旁立着一块金属牌，上面刻着一行字：“因：贪婪；果：锈蚀。”
易凇伸手去拔齿轮，指尖刚触碰到金属，齿轮突然开始转动，周围的巨型齿轮也随之加速，齿牙间喷出刺鼻的锈粉。他猛地缩回手，只见刚才手指碰到的地方，齿轮表面迅速布满了铁锈，仿佛被瞬间氧化。
“贪婪……”易凇明白了。直接触碰齿轮就是“贪婪”的“因”，导致齿轮锈蚀无法取出的“果”。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不远处的齿轮缝隙里，卡着一根长长的金属杆，杆的末端有一个钩子。他小心地挪过去，用金属杆勾住金色齿轮，轻轻一拉，齿轮便从轴上脱落，落在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布袋里。
齿轮入手冰凉，表面刻着一个极小的“贪”字。
拿到第一枚齿轮后，周围的巨型齿轮恢复了正常转速。易凇继续深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又找到了三枚因果齿轮：
- 刻着“嗔”字的齿轮藏在一个会喷射高温蒸汽的管道口，需要先关闭上游的阀门（因：克制；果：通路）；
- 刻着“痴”字的齿轮在一面由无数小齿轮组成的“墙”后，必须按特定顺序转动小齿轮，让它们形成一个可通行的洞口（因：智慧；果：破障）；
- 刻着“慢”字的齿轮位于一个不断升降的平台上，必须在平台升至最高点的瞬间跳上去抓取（因：迅捷；果：登高）。
每一枚齿轮的获取，都严格遵循着“因”与“果”的对应，稍有偏差就会触发陷阱——他在取“痴”字齿轮时，因记错了小齿轮的转动顺序，导致整面墙突然合拢，差点被夹在中间。
此时，距离任务开始已过去5小时。易凇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齿轮凹槽休息，拿出水壶喝了口水。他看着布袋里的四枚齿轮，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邓郁留下的那枚“邓”字徽章。
徽章背面的“Ⅲ”和齿轮契约上的“Ⅳ”，以及因果齿轮上的字……这些符号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序列，但他暂时还无法串联起来。
休息片刻后，他按照地图的标记，前往下一个因果节点——一片废弃的机械工厂。
工厂的大门是一块巨大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了弹孔和撞击的凹痕，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大门右侧有一个控制台，上面有三个按钮，分别标着“红、黄、蓝”三种颜色，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行乱码：“错误的选择会唤醒沉睡的守卫。”
易凇尝试按下红色按钮，控制台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工厂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他立刻按下黄色按钮，警报声停了，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红按钮是错误的。”他记下这个“因”，又按下蓝色按钮。控制台的屏幕闪烁了几下，乱码变成了一行清晰的字：“因：救赎；果：开门。”
“救赎……”易凇皱眉。这通常与“过错”“弥补”相关。他环顾四周，在工厂大门左侧的墙壁上，看到了一行用刀刻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是我错了……不该启动‘净化程序’……他们都死了……”
字迹的下方，刻着一个日期：2073.06.15。
这个日期让易凇心头一震——第一关镜域中，镜面房间的电子钟也曾闪过类似的年份（2073）。
他试着在控制台的数字键盘上输入这个日期（屏幕下方有隐藏的数字键），输入完成后，蓝色按钮开始闪烁。他按下按钮，工厂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上抬起。
门后是工厂的主车间，里面布满了废弃的流水线和机械臂，正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枚刻着“疑”字的因果齿轮。
但高台上，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破损防护服的身影，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个生锈的防毒面具，手里握着一根金属长棍。他看到易凇，缓缓抬起长棍，指向门口，动作僵硬，像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
“修复者？”易凇握紧了布袋里的金属杆。
修复者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下高台，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一下。当他走到车间中央时，突然举起长棍，指向天花板。易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天花板上有一个巨大的齿轮组，其中一个齿轮上，用白色油漆画着一个和他手表相同的图案。
“我的表……”易凇愣住了。
就在这时，修复者突然转身，长棍猛地砸向旁边的一台废弃机器。机器被砸得粉碎，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小型记录仪。
易凇捡起记录仪，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在忏悔：“……程序失控了……它开始攻击所有‘非机械体’……我必须阻止它……但我做不到……如果能重来……我不会启动它……”
声音戛然而止。
易凇看向修复者，突然明白了“救赎”的含义。修复者就是当年启动“净化程序”的人，他的愧疚让他死后仍以“修复者”的形态留在这里，等待有人能理解他的过错。
“我们不能站在现在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易凇对着修复者，缓缓开口，“如果重来一次，以当年的阅历和心智，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修复者的动作停滞了。他缓缓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释然。他朝着易凇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车间的机械残骸中。
高台上的“疑”字齿轮自动掉落，滚到了易凇脚边。
易凇捡起齿轮，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刚才的话，既是对修复者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关于父亲当年的失踪，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丝隐秘的怨怼，觉得父亲不该抛下他。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理解过父亲当时的处境。
工厂的另一侧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一扇通往深处的小门打开了。易凇知道，那里有下一枚因果齿轮。
他看了一眼手表，按真实时间计算，还有8小时。布袋里已经有五枚齿轮，还差两枚。但他有种预感，最后两枚齿轮，会揭示更多关于这个游戏、关于父亲和邓郁的秘密。
比如，修复者提到的“净化程序”，是否与游戏主脑有关？邓郁手中的齿轮，又对应着哪枚“因果”？
易凇握紧了手中的“疑”字齿轮，走向那扇小门。门后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墙壁上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某种警报系统的余辉。而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转动的黑色齿轮——那齿轮的齿牙形状，与邓郁那枚徽章上的“邓”字，惊人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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