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听证会即将开始,请证人前往3楼手术室现场。”
广播声如同丧钟,在三楼行政办公室的废墟上空回荡。谢萦肩胛处的伤口仍在渗血,将蓝白病号服染出一片刺目的暗红,可他站姿依旧笔挺,仿佛那疼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指尖拂过口袋中三份沉甸甸的证据,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是即将收网的猎手特有的、冰冷而专注的光芒。
萦沉默地站在他身侧,镰刀已隐去,但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胁。李言略显疲惫地整理着微乱的领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见证历史般的兴奋与审慎。
三人无需多言,走向那最终的审判之地——3F手术室。
这里的改造远超之前。整个空间被塑造成一个巨大、血腥而抽象的天平。中央并非审判台,而是一张血迹斑斑、固定在天平横梁正中的手术台。刘大勇的怨灵——一个身躯魁梧、面色铁青、眼神空洞的建筑工人——就坐在手术台边缘。他的左腿自大腿根部被截断,断面参差不齐,插着一根锈迹斑斑、带着混凝土碎屑的粗壮钢筋。而他的右腿,虽然完好,却被一台锈蚀的液压机悬吊在半空,仿佛随时会被碾碎。
每过三十秒,刘大勇便会面无表情地举起那根插入断腿的钢筋,然后狠狠砸向身下的手术台!
“咚——!!!”
巨大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在整个空间内形成实质般的音浪冲击,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脏也随之抽搐。这不是恐吓,这是死亡的倒计时,每一次砸落,都意味着留给被告的时间又少了一分。
左侧的被告席悬浮在半空,如同一个囚笼。
主刀医生郑毅瘫坐在那里,原本白色的医生袍沾满暗红酒渍和不明污迹,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不断颤抖的骨锯,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浓烈的酒气即便隔得很远也能闻到。
麻醉师吴峰则戴着完全雾化的呼吸面罩,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低着头,拒绝与任何人对视,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右侧的证人席同样悬浮着。
器械护士周玲的双手被粗黑的手术线残忍地缝合在了一块巨大的医疗签字板上,她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每一次轻微的挣扎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医院行政主任(其怨灵化身刚刚被击破,此刻是本体)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胸口那枚“年度效率标兵”的徽章擦得锃亮,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冰冷的微笑,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需要高效处理的麻烦事。
亡魂陪审团则坐在倾斜的、如同天平托盘般的旁听席上,沉默着,带着无尽的怨毒。
“咚——!”钢筋再次砸落。
病历法官(依旧由翻动的病历纸页构成)用腿骨法槌敲击了一下虚空,叠加的声音响起:“第三场听证会,刘大勇错误截肢致死案,现在开始。请证人陈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天平横梁之下,那个肩头染血、面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青年身上。
谢萦没有立刻开口。他先是缓步走到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被告席上那两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又掠过证人席上痛苦不堪的护士和冷漠的行政主任,最后,与手术台上刘大勇那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有了短暂的交汇。
然后,他开始了。声音不高,却像精准的手术刀,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郑毅医生。”谢萦首先点名,语气平淡得像在查房。
郑毅身体一颤,骨锯差点脱手。
“2012年8月17日晚,你值班期间,共点收外卖:XX啤酒12瓶,醒酒药1盒。”谢萦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陈述,同时将那张外卖订单小票的投影放大在虚空之中。“对此,你有何解释?”
“我……我那天压力大!就喝了一点……”郑毅试图辩解。
“一点?”谢萦微微挑眉,紫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审视,“根据订单时间推算,从送达至手术开始,你需要在不到两小时内,‘一点’掉12瓶500毫升的啤酒。郑医生,您的肝脏代谢功能,是安装了涡轮增压吗?”
台下亡魂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还是说,”谢萦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冷,“您主刀时,根本不需要清醒的头脑,只需要一把够快的锯子?”
“咚——!”钢筋砸落,郑毅的脸瞬间惨白。
“看来酒精确实影响了您的判断。”谢萦不再看他,转向了麻醉师吴峰,“吴峰医生。”
吴峰猛地一抖,把呼吸面罩按得更紧。
“根据术前标记,”谢萦展示了那张被酒精擦拭修改、左右腿颠倒的照片,“患者刘大勇需要截除的是右腿。那么,在手术过程中,当您看到郑医生将锯子对准了健康的左腿时,您在哪里?您的专业素养,又在哪里?”
吴峰发出呜呜的声音,疯狂摇头。
谢萦拿出了那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吴峰压低却清晰的声音:“……老郑你搞什么?那是左腿!……算了别管了,快点切完下班,家属那边……反正都签字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别管了?”谢萦关掉录音,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每一个人的灵魂,“所以,在您看来,一个建筑工人未来几十年的劳动能力,他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生活,都比不上您准点下班的几分钟时间,是吗?”
吴峰瘫软在座位上,雾化的面罩下传来绝望的哽咽。
“咚——!”钢筋再次砸落,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
谢萦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行政主任身上。
“至于您,主任先生。”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礼貌”,“对于这样一起明显的、后果严重的医疗责任事故,贵院的‘高效’处理流程,就是——伪造手术同意书?”他展示了那份笔迹不一致、散发着威士忌臭味的手术同意书。
行政主任强作镇定:“这只是个例,是下面的人……”
“个例?”谢萦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他最后取出了那份从假肢模型中找到的《年度错误截肢统计表》!
冰冷的表格和数据被放大投影,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数年来的类似事故!
“请看,”谢萦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从2018年到2021年,贵院类似‘个例’共计七起!私下赔偿,封存档案,涉事医生调岗或短暂停职后继续执业……这就是贵院引以为傲的‘效率’?用受害者的鲜血和沉默,来粉饰太平、维持你们冰冷数据的‘效率’?!”
他猛地转身,指向手术台上那根染血的钢筋,指向刘大勇空洞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愤怒:
“你们在乎的根本不是人命!不是对错!你们在乎的只有你们的数据!你们的报表!你们的‘稳定’!从酗酒渎职的医生,到麻木不仁的麻醉师,再到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用规则掩盖罪恶的行政蠹虫!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把杀人钢筋的铸造者!”
“我没有!都是他们!是那些黑心的包工头!”郑毅在极致的压力下彻底崩溃,指着虚空尖叫,“他们本来就想骗工伤赔偿!他们暗示过的!我…我只是…只是顺手…”
“哦?”谢萦立刻抓住这意外的突破口,目光如炬,“所以,您‘顺手’锯掉一个工人的好腿,是为了配合一场骗保的阴谋?您的医德,还真是‘灵活’啊。”
随着这最后的、也是最丑陋的真相被撕开,刘大勇的怨灵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混合着痛苦与无尽愤怒的咆哮!他猛地将插入自己断腿的钢筋彻底拔出,狠狠地刺入了身下的手术台中心!
“轰隆隆——!!!”
整个“天平”法庭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然后,猛地、彻底地向一侧倾斜,最终变成了恐怖的90度垂直状态!
“啊——!”
“救命!”
被告和证人连同他们的席位一起向下滑落,只有拼命抓住固定物才不至于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亡魂陪审团发出了兴奋的嘶嚎。
谢萦在倾斜的瞬间,单手死死抓住了身边一根裸露的、冰冷的血管(或许是建筑的管线)。萦无声地出现在他下方,镰刀刺入墙壁,为他提供了额外的支点。李言则优雅地悬浮在半空,仿佛重力对他无效。
“选择吧。”垂直的空间里,回荡着谢萦冰冷的声音,他看向在绝望中挣扎的郑毅和行政主任,“是以血还血,体验刘大勇的痛苦?还是交出背后的承包商名单,让真正的元凶付出代价?”
郑毅在极致的恐惧中,看向了行政主任。行政主任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终于崩溃,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在谢萦冰冷的目光和刘大勇怨灵即将彻底暴走的威胁下,行政主任崩溃地吐出了一串名字和背后的利益网络。
随着名单的曝光,刘大勇怨灵的暴怒似乎找到了更明确的目标。他发出一声混合着释然与悲伤的长嚎,庞大的怨念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份名单所指向的虚空。
【系统提示:第三场听证会结束。】
【判决:有罪(追责链条)。】
【获得奖励:【钢筋脊椎】(永久抗击退 20%,对建筑类怪物伤害提升),积分 XXXXX。】
【关键信息解锁:【药厂】与【承包商】关联线索已整合,该阶段任务已完成。】
垂直的空间开始缓缓恢复水平。郑毅和吴峰在恢复水平的过程中,被无数亡魂之手拖入了黑暗。行政主任则面色死灰地瘫在原地,胸口的徽章碎裂。
谢萦松开手,轻盈落地。他肩头的血迹已凝固,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他捡起那枚悬浮在空中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钢筋脊椎】。
李言落在他身边,看着眼前这片经过血腥审判后略显“干净”的空间,微笑道:“恭喜,谢先生。您又拆掉了这腐朽巨兽的一根重要肋骨。不知道当它感到真正的剧痛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反扑?”
谢萦将【钢筋脊椎】收起,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力量,紫眸望向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那就让它来。”他淡淡地说,“正好,我也嫌之前的‘工具’,不够锋利。”
萦静立在他身后,如同最沉默的影,亦是最终极的刃。
医院的深渊,似乎因为这三场听证会,被撕开了一道通往更恐怖真相的裂缝。而站在裂缝边缘的谢萦,已然准备好,进行下一场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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