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樾发来消息时，我正对着报表抓头发。[模型搭好了，有时间来实验室看看。]
我抓起笔记本就往外冲。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时，许樾正站在控制台前。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他专注地低头调试参数，连我进来都没察觉。
"许工这模型搭得课真好。”我凑过去，“这对比效果，客户看了不得当场签单？”
许樾伸手调整了一下机械臂的运行模式：“你操作一下试试。”
“啊？”我眨了眨眼，盯着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犯怵。“弄坏了不会要找我赔偿吧。”
他侧身，让出控制台的位置：“你不是说要让市场部的人也能理解技术原理？自己上手才记得牢。”
行吧，谁怕谁。
我挽起袖子站到控制台前，目光在按钮上游移半天，却不知从何下手。
“点这个，输入速度参数。”他的手突然伸过来，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哦、哦。”我接过他递来的数据板，按照他的指导一步步输入指令，屏幕上的参数实时跳动。他站在我身侧不疾不徐地解释着操作逻辑，存在感很强，萦绕着他身上淡淡冷香的空气包裹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洗衣液味道。
“这个地方要注意……”他微微倾身，肩膀几乎要碰到我，手指落在屏幕某处，“这里要输入整数，否则系统识别不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颈侧，我心里像被挠了，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差点按错指令。
“怎么回事，专心一点。”他提醒我。
本来是挺专心的。
我清了下嗓子，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盯着屏幕操作。
“学会了吗？”许樾偏头看我。
“当然。”我装作镇定地点头，手拿起笔记本假装记录，笔尖在纸上划拉半天，也没写出个所以然，“这还不简单？”
他似乎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这个展示确实直观，展会当天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我翻着笔记本转移注意力，“不过，你确定客户可以自己上手操作吗？万一他们改错参数，机器罢工怎么办？”
许樾语气淡定：“到时候加个权限限制，客户只能选择预设参数。”
“行吧，反正现场演示的锅，我可不背。”我开玩笑道。
他轻笑了一声：“技术上的东西，我负责。”
哇哦，这么苏。我夸张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们许老师。”
看了看时间，快到吃晚饭的点了，我问许樾：“吃饭去？”
他点点头：“好啊，问问一心他们？”
我说OK，在群里面艾特沈一心和杜天麟时，心里却有点蔫：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单独吃饭的机会。像被戳破的气球，那点刚冒起来的兴致一下就漏了一半。
我们在楼下等，杜天麟穿着那件眼熟的灰色卫衣跑过来，沈一心紧跟着出了电梯，老远就冲我们挥手。
我也朝她挥了挥。她像只小兔子，一路蹦跳着跑过来，一把挽住我的胳膊。
她拉了拉我的袖子，等我低头，她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我跟你说，我都能背出他俩的衣柜了。杜老板这件卫衣，上周三见他穿，这周三还穿！”
“哈哈哈，好像确实欸。”我也回想了一下，他们两个直男，穿来穿去，只在三件上衣、两条裤子中换来换去，还都很丑。
许樾看我们叽叽喳喳，瞥了我们一眼：“在笑啥？‘
“在复盘你们的衣柜。”我说。
“对啊，你们俩就只有这两件衣服吗？我们俩都对你们衣柜了如指掌了。” 沈一心吐槽。
杜天麟一脸无辜：“不然呢？男生衣服不就那几种？”他看向许樾：“对吧？”
许樾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简单的长袖，说：“这样方便。”
“方便个鬼啊。”沈一心叹了口气，“你们赶紧买新衣服吧。”
吃完饭，我摸着肚子，说：“好饱啊，但是不想回家……”
“那要不去唱歌吧？我们之前不是说过的嘛！”沈一心提议。
我摇头：“我不怎么会唱歌。”
沈一心问许樾，他也摇头，说自己很少去KTV。
她不管这些，一会儿摇摇我的手臂，一会儿拉拉他俩的衣角：“哎呀，难得嘛！偶尔去一次又不会少块肉！”
我们拗不过她，便也半推半就的去了。我还特别声明：“去是可以，我不唱歌哦。”
杜天麟一开始就豪情万丈，选了首高音炸裂的歌，结果副歌部分直接破音，跟杀猪似的，听得我耳膜疼。
沈一心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唱成这样也太有水平了。”
我佯装要拨电话：“歪，120吗？我们这里有几个人耳朵受伤了。”
许樾突然问：“你们喝不喝奶茶？”他这人看着闷闷的，其实很喜欢吃甜食，这个反差总让我觉得很可爱。
结果杜天麟和沈一心齐齐双手打叉：“减肥呢！”
“喝一杯没事的。” 我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个不会变胖的啦，都是维生素。”许樾也笑着附和。
实在叫不动他们，许樾把目光投向了我：“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啊，听你的。”
“我听你的。”他抬了抬下巴。
“啊，那就古茗、茶百道、霸王茶姬三家店选一家吧。”我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他。
他点点头，点开了其中一家店的点单界面，把手机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指节。触感微凉，像碰到了温热的瓷。心里顿时地动山摇，但表面上我只是淡定地戳了戳屏幕：“我点这个吧。”
我一边窃喜，一边自我唾弃：覃安然，你怎么老想用你的咸猪手吃他豆腐！啧啧啧，太变态了。
沈一心和杜天麟两个人轮流唱歌唱了很久，沈一心终于撂挑子不干了：“这歌唱得好寂寞啊！你们俩都不唱！不行，一定得唱点啥。”
许樾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挑了一首简单的歌，但一开口，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五音不全，音调飘忽不定，但认真投入的样子却意外地……有点可爱。
他侧头看我：“笑什么？”
“没什么，”我收敛笑意，咬着吸管一本正经地说，“唱得挺好。”
他沉默了一秒，目光微微偏开，像是有点无奈，但也没有反驳。
我又偷偷笑了一下。
不过，说实话，听到他唱歌，我一下子不害怕唱歌这件事了，唱再差还能比他差嘛？我也索性拿起了话筒唱了首歌。
我把话筒放下，又是杜天麟得歌。趁着他唱歌的空挡，沈一心凑过来跟我看前几天拍的照片。
她划着手机屏幕，忽然停顿了一下：“哇，你看许樾这手。”
我怔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照片是我们打牌的时候拍的，许樾的手正搭在牌桌上，十指交叉，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我心里有点微妙的不自在，但表面上还是立刻接话，语气浮夸得像是专柜导购在推销：“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
我们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余光里，许樾正把手搭在桌上，随意地曲着指节，那点微妙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像是有只蚂蚁顺着脊背往上爬，痒痒的，又挠不着。
我不自觉地又瞥了一眼他的手。
然后，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沈一心。
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跟我对视了一眼，然后突然笑了。我也条件反射地跟着笑起来。
但是该怎么描述那种心情呢？就像是出于情形所迫笑了出来，欢欣的感觉却像浮在水面的油花，怎么也触不到心底。但这不又不单纯是礼貌性的假笑，而是感到荒谬时，几乎像是自我保护般产生的笑意。
许樾偏头看我们，连杜天麟的歌声都暂停了一下。
“你们在笑什么？”许樾纳闷。
“我们在欣赏帅哥的手啊。”她笑，突然冲他招手，"许樾，把手摊开我看看。"
我坐在他俩中间，像夹在情人之间的电灯泡，有点多余。她隔着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看她把手虚虚地放在他掌心比划，“你的手指真的又细又长诶。”
许樾有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啊，还好吧……”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我盯着他们交叠的视线，喉咙发紧。果然，她是喜欢许樾的吧？这个猜测像块石头，“咚”地一声沉进胃里。
沈一心突然转头问我，“安然，你要比一下吗？”
我一愣，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更深了一些，却还是硬着头皮伸出手。我想我也许是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也许是有一些不想让她一个人占便宜的小九九。
我先跟沈一心比了比，再迟疑地伸向许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指时，像被烫了一样赶紧缩了回来。
可即便我也参与其中，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像泡发的海藻，缠绕着，膨胀着，堵得我心里慌。
沈一心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问许樾：“马上过新年了，你买新衣服了没？”
“没有。”许樾老实地摇了摇头。
“正好！” 沈一心眼睛一亮，侧头看我，“明天晚上不是有新人团建吗？下午去给他们俩买衣服吧！”
我挤出个笑脸，压下心里那点刚冒头的酸涩：“好啊，争取把他俩打造成公司男神。”
沈一心兴奋地计划明天的行程，而我心口那点荒谬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会不会我只是他们故事里多余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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