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棠哥真把头发剪短了？”
许年低头在草稿纸上划拉，声音有些发闷：“……嗯，剪的跟我差不多长。”
江满趴在桌子上去看老师的板书，好半天才开始嚎：“为啥啊？……虽然他们班同学说他，但我真觉得棠哥那个发型秒了全校的男的。”
小姑娘诡异地安静了两秒，颇严谨地补上了一句：“……然后和年哥你并列第一。”
许年没心思去应她的碎碎念，低头盯着题看了两分钟，直到江满凑过来：“……年哥你画了半天高了。”
许年将将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在思考数学题。
很久很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想见我。”
许年的声音一点一点陷进沉寂，似陈述似叹息：“……我今早给他豆浆他都没要。”
江满下意识抬眼，看到那个和许年的豆浆杯子摆在一起的淡蓝色保温杯，哑然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他们如此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许年才再次开了口：“……棠以熙的初一是怎么过的？”
成绩第一次下降的时候也被人拿着成绩笑吗？
对他身上香水气的恶意揣测持续了整整一年吗？
初一一整年他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放学的吗？
许年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但他还是合上那本题，重新装进书包。
做不下去了。
他默了很久很久，转过去看江满。
“江满，棠以熙刚入学就是这样的吗？”
棠以熙当然不是刚入学就到了如此境地。
江满在学校认识的人多，因此在与友人的谈笑里能勉强拼凑起棠以熙初一时的过往——对于那段并不美好的过往而言，这样的了解已然足够。
棠以熙的小学不是在这里读的，但刚入学时年级第一的成绩确叫他倍受瞩目。
“……还有就是，年哥你也知道，”江满往嘴里丢了块从许年那顺的巧克力，“棠以熙他确实长的挺好看。”
出类拔萃的成绩，漂亮过人的面，初一时的棠以熙略显沉闷的性格没有成为他在学校交往的阻碍。棠以熙起初，好像确实在学校过的挺顺遂。
“……他们班有个叫宁择成的，成绩也挺好，一直在他们班考第二第三。”
棠以熙确实不爱与人交际，起初与宁择成的唯一接触是二人被分在同一个考场。宁择成要强，小学里成绩一直不错，上了初中便不免对这样一位抢了他第一名的“空降”颇生不满。
“好像棠哥学习好的时候这人也就偶尔嘴两句，有时候阴阳怪气发表一些‘果然是年级第一啊考不过’云云的言论。反正就纯酸。”
“……哦，然后好像不知道哪天开始他就开始说棠哥他妈年轻漂亮，但当时好像只是说一嘴，不严重。”
而后，棠以熙的成绩一日日差下去。
每人说得清棠以熙的状态出了什么问题——但宁择成确实爽了，三天两头凑到棠以熙面前。或许因为焦急，棠以熙在那之后便埋头苦学，与班里人的交往也少起来。
“别的没跟我细说，我推测可能是因为棠哥成绩上不来焦虑。……你知道，人焦躁的时候就不容易给别人好脸看。”
“……反正那时候棠哥身边朋友渐渐也少了，然后那个宁择成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但可能因为棠哥性子冷点，他们班学生也没太当一回事，可能茶余饭后也把这个当乐子给同学讲。”
“……所以我之前一直以为棠哥是个难相处的怪人。”
江满用一整个大课间给许年讲完知道的一切相关讯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觉得棠哥应该确实挺在乎成绩的，因为他们说他好拿分的那些基础知识，还有体育，都一点分不丢。”
许年安静了很久，垂下眼去看书。很久他才开口：“……宁择成，长什么样子？”
他闭了闭眼，尽力回忆那个站在棠以熙桌前扬着成绩单挑衅的学生的面容：“……是不是个子不矮，带细黑框眼镜，头发不是很长……”
江满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应该，是吧？”
许年没再言语。他低下头，对着语文课本出了半天的神，忽然抬头望向江满：“……他傻逼吧。”
“？”江满被他乍起的一声粗口骂的愣了半天，“……啥？”
许年抬起头看着他，镜片后面的那双眸依旧纯净温和，开口的声音依旧平静：“宁择成，他傻逼吧。”
江满呆若木鸡地看了他半天，许年蹙着眉继续说：“是棠以熙退步了又不是他进步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是生怕同学看不出来他搞校园霸凌？”
许年越说越气：“……棠以熙之前还跟我说他们不常这样，他也把我当傻子蒙。……这完全校园霸凌啊，棠以熙闷着不说当忍者呢？”
“……不是，”江满弱弱开口，大概是没想到向来温吞平和的同桌忽然爆发出与其相当违和的暴躁，“年哥你……”
“……他们班别的学生也没觉得奇怪？他们老师也没发现没人跟棠以熙玩？”
“打住，年哥，打住。”江满剥开块巧克力就往他嘴里塞，“年哥你先冷静冷静。”
许年气一上来哪冷静的下来，拍案而起：“……他们欺负棠以熙他为什么生我的气？冤有头债有主他冷暴力他们去啊！”
许年狠狠嚼了两口巧克力，越想越气：“……江满，老师问起来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诶！”江满伸出尔康手，没能挽留住转身就走的许年，“……年哥你去哪！”
许年一口气下了三层楼，噌噌噌跑到八年级二班门口时班里刚下课。
学校的座位一周一换，棠以熙的位置走向他却从来没搞明白过。
……这人的位置什么时候又跑最后一排来了？
许年蹙着眉，没心思去细想，刚要出声喊人，看见棠以熙往后一靠，从桌洞里摸出来块巧克力，剥开包装袋填进嘴里。
许年顿了顿，下意识伸手去摸口袋——棠以熙给他的最后一颗巧克力存货刚被江满塞进他嘴里。
许年安静了片刻，那点倏然窜起的火眼见有越演越烈的架势，却又在下一刻被强行遏下——
许年有远视眼，因此此时此刻，比起八年级二班黑板上的上节课板书，近在咫尺的棠以熙更叫他看不清。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那人的没了头发遮挡的耳后红起来，一寸一寸加深，直至冒起细密的凸起。
许年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远视镜，堪称慌乱地戴上——
他看清了。
棠以熙耳后泛起的，是浅淡的红疹。
大脑又坠入混乱，想好的说辞就这样卡在喉头。许年愣愣看了半天，生物知识迟来地涌进他大脑——
是过敏反应。
……对什么过敏？许年只觉得大脑已经僵硬到无法思考。棠以熙对什么过敏？
……巧克力吗？
棠以熙对巧克力过敏吗？
许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思考。
——身上常备巧克力的巧克力的棠以熙，对巧克力过敏吗？
于是，十分钟后，胆战心惊的江满目视着同桌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过来。许年坐到身边的下一刻她就凑过去：“……年哥你跟棠哥打了一架？”
许年慢慢趴下去，手里还攥着方才发现他守在后门的棠以熙递给他的一块巧克力。他目光都放空，把那块巧克力填进嘴里，却第一次觉得醇香的可可脂叫他反胃。
很久很久，他忽然开口：“……江满，你觉得我初二的知识学的怎么样了？”
星期一下午五点半，棠以熙拿起保温杯，冲下最后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他站起身，去教室后的橱子里拿晚饭，这次带的是中午棠女士难得下厨包的包子。
许年的饭盒上贴着片叶子，江满的饭盒是粉色的。棠以熙把自己的那份放到桌子上，拿着另外两份，逆着人流上楼。
属于初一的四楼是静谧的。棠以熙穿过微暗的走廊，推开七年级八班的门，抬眼去找江满挂在桌子旁的帆布包——
而后，他对上了许年的眸。
教室里一片静谧，许年站在寥落里，抬眼无声地与他对视。
棠以熙张了张嘴，忽然开始耳鸣。他看见许年的唇一张一合，竭力凝神，勉强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男孩看着他，神色冷静，极少见地叫他大名：“棠以熙。”
“让我给你补习吧。”
接小年家教[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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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傻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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