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过后的半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包括但不限于许年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棠以熙期末不出人意料的终于又挤进实验室，以及他们的课终于恢复了正常频率。
暑假许年最终还是没能出门——他的解释是得在家带猫，但棠以熙推测应该是太忙。初二知识许年需要复习，难度跃上新台阶的初三课程他也要预习。棠以熙只是摩挲着那片银杏叶，低低地叹息：许老师真是为他操碎了心啊。
算了。他想。许年以后还是别当老师了。
以他的责任心，管一群学生，会累死的。
学校外的那颗槐树的叶子长了又落，许年相机的内存卡拿出来导出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又一个十一月来临之前痛定思痛，买了个大点的内存卡。彼时棠以熙侧着头趴在他家书桌上，歪头看着他笑：“我的锅，我送的内存卡太小了。”
许年低头捣鼓着手里的卡，摇了摇头：“那个平时也够用。主要是要去滨海，一周导不了照片。”
“……啊，滨海啊。”
棠以熙一时有些失神。他低头看着许年换卡的动作，滞了半晌才轻轻笑：“时间过的这么快吗？”
“快啊。”许年随口应着，把旧卡掏出来，撕开新的内存卡的包装，低头往读卡器里塞，“……唔，下午忘了给猫弄饭，你去给它弄点猫粮吧。”
“光弄猫粮？”棠以熙站起身，轻车熟路地拉开橱柜门，“之前不还要弄罐头什么的……”
猫已经长的很大了，近一岁的猫现在像一大团毛绒绒的白面团——虽然白面团被稀里糊涂养了一年都没能有个自己的名字。
许年没回他的话，他把猫粮倒进猫碗，趁着白团子凑过来的时候顺了两把猫的毛。猫对他不陌生，敷衍地往他手里凑了凑便低头吃起饭。棠以熙看着它吃饭，忽然开口：“你出去一周，猫会不会想你啊？”
许年换好卡，走过来捧着小相机给摸着猫的棠以熙拍了一张：“……不会吧。”
棠以熙站起身去看那张照片，又颇惆怅地蹲回去继续撸猫。许年好半天才察觉到他的低落，不明所以地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棠以熙低头看着猫吃饭，好半天唇才翕动两下，咕哝着说了两句什么。许年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他：“什么？”
“……我说。”骤然缩短的距离叫棠以熙有些局促，他伸手推开那颗凑过来的脑袋，“……我说，你能不能偷偷把手机带去滨海。”
许年凝滞了两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什么？”
棠以熙别别扭扭地忸怩了片刻，垂下眼不去看他，声音很低：“我这周有不会的题怎么办啊。”
……这个啊。
许年忍不住又弯起眉眼，转过头时无意识倾向他：“你攒着周末一起问我不行吗？”
洗衣粉气又将他包围，棠以熙垂下眼，似乎在躲避，又似乎是想要靠近。他这回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干巴巴地答：“周末就忘了。”
许年这次没再答，棠以熙后知后觉觉得这回答实在太烂，刚要找补什么，那人回了他的话：“我们班主任说要用金属探测仪检查手机。”
想了想，他抬眼去看棠以熙，唇畔的弧度带着安抚意味：“我到时候给哥打电话？”
心脏一瞬间升空，又重重落回原地。棠以熙不自觉放轻声音：“好。”
……嗯，够了。他无意识捻着一撮猫毛摩挲着，这样想。许年还能念着他，就够了。
……就当许年还在念着他吧。
一整周没有豆浆喝。
一整周只做单人份的晚饭。
一整周见不到许年。
棠以熙重重把自己摔进床铺，以头抢床试图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十五六岁，似乎向来是爱胡思乱想的年纪。
棠以熙深深叹息，脑子里开始放幻灯片似的闪上次被许年讲题讲烦之后乱翻他的政治提纲。有关学习的一切，许年向来处理的一丝不苟——初一上、初一下、初二上、初二下、初三上、初三下……六本书的提纲夹在一起，厚厚一摞。他想起初一的题目突兀地撞进他眼中，早已忘却的字句涌进脑海，他惊觉自己还是觉得熟悉——“对异性的欣赏，对美好的向往，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棠以熙又开始发笑。……他初一背的时候也没想过以后会喜欢男孩啊。
笑到一半又觉得苦，于是那点笑响一点点湮没下午。他爬起身坐回书桌前想写点题目静心，一抬眼却撞见那个板板正正钉在他书桌前的汤达人商标。
他一时凝噎。
伸手摩挲光滑的黄色塑料纸，许年递来时指尖的温度好像穿梭了一年的光阴，重新顺着导热性能惊人的塑料膜落到他指尖。他垂眼想，日子过得真快啊。
许年也要去滨海了。
说不清理不明的朦胧痛楚，已经持续近一年了。
……算了，学不下去。
棠以熙闭了眼，终于终于，落下一声叹息。
于是，送许年去滨海那天，棠以熙不可抑制地打了一路哈欠。
许年默默把手里的豆浆瓶塞到他怀里，往他那边挪了挪：“……没睡好吗哥？”
棠以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失眠，问题不大。”
许年认认真真抬眼看他：“你生活规律一点，还有半年就体育中考了，不能现在把身体熬垮了。”
棠以熙灌了一口豆浆，试图辩驳：“我初二体育就满分了……”
“那也要早睡。”铁面无私的许老师打断他的话，“不能熬。”
他隐约听见母亲坐在驾驶位偷笑，只得认命般叹了口气，认真认错：“嗯，我今晚一定早睡。”
许老师没再说什么，只是他们临在学校楼梯口分手前，许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什么，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又收回。棠以熙被黑亮的反光震得在原地呆滞了两秒，顾不得其他便几步追上去，压低声音：“……你真带？”
好学生许年颇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江满说班长检查。”
棠以熙张了张嘴又闭上，再次张开又合上，如此反复了两轮才艰难地憋出句话：“……许老师你堕落了。”
“嗯。”许年坦然点头，面上依旧是一派认真，“所以有不会的题就晚上给我发消息。”
棠以熙生生在原地凝滞了半分钟，低声念他大名：“许年……”
许年同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认真看他：“哥，再不回班早读要迟到了。”
棠以熙默了半晌，垂下眼应：“在滨海玩得开心。”
“嗯。”许年弯弯眉眼，“希望饭不要太难吃。”
许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末端，棠以熙安静地凝望楼梯口很久很久，终于收回目光，向教室走去。
……下周得多做几顿好吃的。他这样想。
……安抚一下，被滨海饭折磨的初二学生。
不要学习许同学[菜狗]
大家遵守校规校纪[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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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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