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课铃响后，秋奕泽正收拾着桌上的练习册，冷墨忽然撞了撞他胳膊：“你爸妈在校门口”。
他愣了一下，快步走出教学楼——校门口那辆黑色的车确实眼熟，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怀川握着方向盘笑着回：“本来想提前跟你说，你妈非说要给你个惊喜。”
秋奕泽靠在椅背上，嘴角勾了勾，语气里带着点玩笑：“哪是惊喜，我还以为公司出事了。”
“别听他的。”秋韵嗔怪地拍了下梁怀川的肩膀，笑着转过来看他“你爸呀，天天念叨着要见你”
秋奕泽没说话，看着爸妈一来一往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他们嘴里的“惊喜”，说到底不过是想他了。
“对了”梁怀川忽然开口，“我们去看你爷爷，给你请了三天假。”
“嗯。”秋奕泽应了声，心里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夏栀看到他空着的座位会不会乱想，随即拿起手机敲了一行字。
按摩椅的嗡鸣声刚停，老爷子就支棱起耳朵，是熟悉的车引擎声。
他“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年过七旬，一个健步向门口冲去。
“哎呦喂您慢点！”厨房里择菜的梅姨手里的豆角都吓掉了，慌忙放下簸箕追上去，“这门槛高，别绊着！”
车门刚打开，秋奕泽的脚还没沾地，就听见爷爷的喊声：“知秋！我的宝贝孙子！”
他抬眼就见爷爷已经跑到了院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风掀得有点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正朝着他张开胳膊。
秋奕泽赶紧大步迎上去，稳稳托住爷爷的胳膊肘：“您怎么跑出来了？之前不是说好以后在屋里等我吗？”
“等不及喽！”老爷子拍着他的手背，力道不小，眼睛里的闪着光，“听着车声就知道是你，再等下去，我这老骨头都要坐僵了。”
梅姨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爷爷的拐杖，见祖孙俩站稳了，才松口气笑道：“老爷子从早上就念叨，隔半小时就往门口瞅一回，说‘知秋该到了’。”
他正要说话，就见爸妈从后备箱那边走过来，秋韵手里拎着给爷爷买的降压茶，看着这边笑：“爸这劲头，比我们都足。”
梁怀川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咱爸这越活越年轻。”
一行人刚跨过老宅，秋奕泽的目光就在院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爷爷，怎么不见奶奶？”
老爷子正拉着他往堂屋走，听这话，往藤椅上一坐，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无奈地告状。
“她啊，野着呢！前儿说什么‘人老了更要去看世界’，一早就收拾行李，跟隔壁张奶奶报了个旅行团，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座山上拍照呢。”
说着还哼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个镯子塞给秋奕泽：“临走前还跟我放话，说‘别总把知秋拴在跟前，让孩子也多出去跑跑’”。
秋韵在一旁笑着切了块苹果递过去：“妈就是跟您闹着玩呢，昨晚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多拍点知秋的照片发给她。”
秋奕泽在一旁笑——奶奶向来是这样，嘴上说着要去闯荡，心里却总惦记着家里的点点滴滴。
他仿佛能想象出奶奶背着双肩包跟张奶奶在景点自拍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爷爷喝了口茶，忽然放下杯子，对着正在给梅姨帮忙摆水果的儿子儿媳叮嘱起来：“知秋也成年了，心里该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秋奕泽，语气认真起来：“你们俩把卡都还给孩子，可别委屈了小姑娘。”
梁怀川笑着点头：“知道了爸，回头就给他。”
爷爷转向秋奕泽，在他耳边低语：“那镯子，你奶奶说是给未来孙媳的，让我早点交给你。”
秋奕泽坦然的点头：“放心吧爷爷，我一定安全交给您孙媳。”
眼角却瞥见爸妈相视而笑的眼神，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晚饭后，秋奕泽靠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了眼手机——八点，夏栀应该已经到家了。
指尖在对话框里悬了几秒，思索着敲了句：“到家没？”
发送键按下去还没半分钟，屏幕就又亮了，秋奕泽几乎是立刻就点了拨号键。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喉结轻轻动了动，方才饭桌上爷爷的话还在耳边绕，此刻听着她的声音，忽然就生出股强烈的冲动——想现在就去见她。
手机贴在耳边，两人闲聊着，电话那边安静几秒，他听见夏栀说：“回来后，我们好好聊聊吧。”
秋奕泽觉得这几天翻来覆去想的那些话，还有没说出口的解释和试探，忽然都有了落处。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稳些：“好”。
顿了顿，又补了句，像在跟她保证，又像在跟自己较劲：“我尽快回来。”
电话被对方挂断后，秋奕泽才缓缓放下手机，他起身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夜的静。
回到卧室，他刚在床上坐下，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爷爷端着水果走进来，脸上带着惯常温和的笑，顺势在旁边的沙发上落座。
秋奕泽起身接过来放在桌子上，顺势坐在爷爷对面。
“谈恋爱啦？”爷爷试探的开口。
秋奕泽低头笑了笑：“没，姑娘还小。”
“小？”爷爷原本松弛地靠着沙发背，闻言忽然坐直了些，眉头微蹙却不见厉色，“成年了吧？”
他点头，声音稳稳妥妥的：“嗯，成年了。”
爷爷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旁边的搪瓷杯抿了口茶：“那姑娘知道不？”
秋奕泽沉默，从她第一次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就发现，夏栀接近他有目的，或许是喜欢？他不敢贸然定义。
爷爷看着孙子眼底的犹豫，便知这孩子又在琢磨分寸，他放下茶杯，掌心轻轻拍了拍秋奕泽的肩膀。
力道很轻，却带着笃定：“知秋，你记住，确定女孩的意愿才能往前迈步。不然啊，再好的心意，也可能变成对方的负担，那不成骚扰了么？”
秋奕泽抬眼，对上爷爷含笑的目光，重重一点头。
爷爷带上门的轻响落定，房间里重归寂静。秋奕泽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窗外那轮月上，思绪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向来是笃定的——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他习惯了主动出击，习惯了将一切纳入掌控。
遇见夏栀之后，这份笃定更甚——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胸腔里那份日益滚烫的心意，在他的认知里，喜欢就要让对方知晓，犹豫与退缩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可爷爷那句“确定女孩的意愿才能迈步”，轻轻落在了他的心中。
秋奕泽发现自己忽略了感情里最珍贵的——不是他带着满腔热忱向前，就该得到回应；不是他规划好的路径，就该被欣然接纳。
主动并非错，只是他先前的主动，少了份对她心意的敬畏，真正的喜欢，不该是一场单向的宣告，而该是两个人的同频共振。
他要做的，不是毫无顾忌地倾诉，而是先俯耳听她的声音——听她是否愿意，听她节奏如何。
第二天课间，夏栀叼着棒棒糖走在操场上，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沈书禾：“一一，那边好像是林子珩。”
沈书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操场尽头的篮球架下，林子珩正被两个男生堵着，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正指着他鼻子嚷嚷。
林子珩攥着拳头，额角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看那样子下一秒就要挥拳。
“我靠！”沈书禾手里的镜子“啪嗒”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扒开人群就往那边冲，跑得马尾辫都快甩成螺旋桨。
夏栀没反应过来，赶快捡起地上的镜子跟着跑过去。
等冲到跟前，沈书禾连气都没喘匀，直接往林子珩前面一站，张开胳膊将他护在身后。
她对着黄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我说你们俩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刚才我可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球是他先拿到的，你们抢不着就推人？脸呢？！”
黄毛被她这通不按常理出牌的话砸懵了，旁边的同伴悄悄拉了拉他：“好像……刚才确实是我们先撞的他……”
黄毛脸一红，嘟囔了句“神经病”，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危机解除，沈书禾立马转头，伸手就去扯林子珩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人拽个趔趄。
“你可以啊林子珩，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还想动手？你知不知道打架是有处分的？”
林子珩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被她拽得胳膊生疼，猛地抽回手，梗着脖子吼了句：“走开！别碰我的翅膀！”
空气瞬间安静。
夏栀刚追上来，听见这句忍不住笑出来。
沈书禾也懵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在林子珩胳膊上拧了一把：“你敢吼我！”
他被拧得“嘶”了一声，脸涨得通红，转身就往教学楼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一眼沈书禾：“下次轻点，挺疼的。”
沈书禾看着他那副炸毛又嘴硬的样子，又气又笑，冲他背影喊：“晚上小卖部请客！不然我把你长翅膀的事捅到班群里！”
夏栀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他是不是……”
沈书禾连忙否认：“不是！”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林子珩的背影，直到他拐进教学楼才收回目光，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破翅膀……”
夏栀和沈书禾走进教室准备上自习课。
冷墨面前摆着张试卷，笔尖却悬在半空，思绪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早上夏栀说她喜欢秋奕泽，可是他怎么都没法相信——他和夏栀从小一起长大，她那慢热的性格，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就会说出喜欢？
昨天和夏景淮谈项目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他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文件，提到与梁家合作时那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窜出来，让冷墨的心跳漏了半拍。
夏栀会不会根本不是喜欢秋奕泽？她只是需要秋奕泽的帮助，需要借梁家的势力帮爸爸渡过难关？
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冷墨皱紧眉头，除非……她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和秋奕泽的关系，笃定自己一定会告诉秋奕泽。
如果知道夏栀喜欢自己，秋奕泽一定会做出反应，这样一来，她就能顺理成章地靠近他，帮爸爸解决难题。
冷墨又想起昨晚，夏栀莫名其妙的提醒“不准告诉秋奕泽”。
那哪是阻止，分明是默认。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夏栀藏在笑容背后的，到底是怎样的疲惫和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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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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