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糖浆，慢悠悠地淌过海平面，夏栀把最后一张试卷塞进书包后，走到海边。
她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咸腥的风卷着潮气扑在脸上，把晚自习的紧绷感一点点吹散。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屏幕上跳出秋奕泽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在哪？”
夏栀举起手机，把渐暗的天色和翻涌的浪花框进镜头，按了发送键。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还以为是晚风带起的石子滚动。直到肩头忽然一轻，她惊得回头，撞进秋奕泽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讶然。
秋奕泽把她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他朝前面抬了抬下巴：“你拍照的时候。”
夏栀愣住了，原来他看见那张照片时，人已经在不远处了。
“怎么提前回来了？”
秋奕泽从口袋摸出颗糖递过去：“不是答应你尽快回来吗。”
她含着糖点头，眼底的笑意漫出来。
两人并肩站了会儿，只有海浪一遍遍拍打着沙滩，秋奕泽忽然开口：“夏栀，我想了很久。”
晚风吹起他的外套，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夏栀脸上：“我们该给这段关系，一个清晰的走向。”
夏栀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成了，她终于成功了。
此刻只需要她轻轻退一步，往后的路就看秋奕泽如何选择，那退让里藏着无声的赌。
夏栀深吸一口气，她指着远处的玉兰：“秋奕泽，你看那棵树，单开的时候多舒展。”
秋奕泽看过去，又听到她继续说：“要是旁边缠满藤蔓，反而伸展不开了。”
夏栀转头看向秋奕泽“等它再成长一点，等到枝繁叶茂能托住更多东西了，哪怕有藤蔓攀上来，也是互相借力往上长。”
秋奕泽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接了她的话：“那就等根扎实了再缠在一起。”
夏栀轻轻点头，“好”字落进晚风里，秋奕泽从口袋里拿出锦盒，里面的手镯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没说话，只是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微蜷了下，却没躲开。
微凉的金属贴上手腕，秋奕泽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轻颤。
手镯扣好的瞬间，他低头看着夏栀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笑意，又藏着郑重：“约好，我助你攀的更高。”
夏栀看着秋奕泽的眼睛，心头又暖又涩——接下来只要她开口，父亲的公司就能渡过难关，可这些都建立在对他的隐瞒与欺骗上。
第二天早晨，夏栀刚踏进教室，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拉了过去：“夏夏，可算等到你了！”
沈书禾把试卷推到她面前，指尖点着一道函数题，“这题我卡了快半个小时，你快教教我。”
夏栀扫了眼题目，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这是昨晚刷题时见过的题型。
她拿起笔，从题干条件拆解起，声音放得轻缓：“你看，这里其实是隐藏了个等量关系，把这个未知数设出来，再代入……”
她边讲边在纸上画辅助线，步骤写得清晰利落，写完最后一步，转头看向沈书禾：“我讲明白了吗？”
沈书禾眼睛一亮，立刻拿起笔，顺着她的思路复述了一遍，连中间容易错的推导步骤都没落下。
夏栀笑着站起身，余光瞥见沈书禾摊在桌上的草稿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连页边空白处都记着零碎的思路。
她用指腹点了点那页纸，忍不住夸赞她：“你这股钻劲儿，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沈书禾一脸傲娇的回：“那是，这世上没我做不成的事儿”
恰好被从后门走进来的林子珩听了个正着。
他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坐回座位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低低咕哝了句：“除了追男人。”
这句嘀咕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像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又掺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恰好够让人捕捉到那份微妙的情绪。
英语课的铃声还没散尽余韵，冷墨的思绪却陷在一团纠结里——怎么做才既能帮到夏栀，又不用欺骗秋奕泽？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他微蹙的眉峰上，连带着老师的提问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冷墨？”讲台上传来第二声催促时，他膝盖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提醒。
冷墨回神，抬眼就撞进温挽带着点紧张的目光里，对方飞快地朝他桌面偏了偏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回去，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他低头，发现一张便利贴在自己的练习册上放着，上面写着刚才老师问的问题。
冷墨定了定神，站起身，英语对他来说本就不难，几句流畅的回答让老师满意地点头。
坐下时，他偏头看了温挽一眼，对方假装认真盯着黑板，握着笔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冷墨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撕下那张纸条，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笔袋里，温挽余光瞥见，他这个举动带着甜丝丝的暖意。
课间，冷墨走过去敲了两下秋奕泽的课桌，他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秋奕泽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他们太了解彼此了，这种时候不需要多余的话，跟上就是。
两人并肩走在操场上，秋奕泽率先开了口：“有事？”
冷墨目视着前方，没直接回答，反而先问：“公司那边，你最近去过吗？”
秋奕泽摇摇头，语气随意：“没，我爸回来了。”
冷墨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像兄长式的提醒：“最近几个合作案走得紧，建议你去看看。”
秋奕泽挑眉：“怎么，你发现有问题？”
“倒也不算”冷墨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其中一家……你去了就知道，多留意两眼总没坏处。”
他抬眼看向秋奕泽，眼神里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毕竟自家的事，不上心怎么能行。”
秋奕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冷墨从不是会说废话的人，尤其在公司的事上。
他看着冷墨坦荡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了数，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冷墨的肩膀：“行，晚上我去看看。”
冷墨“嗯”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往教学楼走，秋奕泽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放学后，夏栀站在手表店的柜台前，指尖轻轻拂过一块黑色腕表的表盘。
表带是秋奕泽偏爱的哑光质地，她想起他最近手腕上空空的样子，心里忽然定了定：“麻烦帮我包起来。”
腕表营业员笑着推荐：“我们这是情侣款，您要不要一起看看？”
夏栀想了想，她和秋奕泽终究是两路人，不可能在一起，于是礼貌询问：“能单买吗？”
对方也没强行推销，仍然笑着：“当然可以，那我帮您单独装起来。”
回到家，台灯暖黄的光落在书桌上，她拿出张浅黄便签，笔尖悬了很久，才落下两个字：“约定。”
夏栀字迹清秀，末尾带了个小小的顿点，她把纸条塞进礼盒，盖好盖子。
她知道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很久，所以想趁着现在对秋奕泽再好些，以此来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夏栀轻轻褪下腕间的镯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面，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入锦盒，咔嗒一声合上那点微光。
她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秋奕泽送她的物件——从初见时的书签，到生日时的相机，每一件都带着他的温度。
夏栀望着这满屉的心意，指尖悬在抽屉沿迟迟未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这一切结束，连同这镯子都该一并还给他。”
那抽屉像是个藏着秘密的匣子，盛着他给的欢喜，也盛着她不得不放手的决心，关起来时，连空气都沉了几分。
早自习上课前，教室里还稀稀拉拉的，夏栀走到秋奕泽的课桌旁，把礼盒放进他的抽屉，像藏了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秘密。
秋奕泽走进教室时，目光下意识往夏栀的座位扫了一眼，她正低头做题。
他脚步没停，路过时顺手将手里的热牛奶放在她桌角，瓶身还带着掌心的温度。
回到座位，他拉开抽屉拿练习册，指尖却碰倒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秋奕泽慢慢把盒子拿出来。
烫金的边角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是他眼熟的那家表店包装。
轻轻掀开盖子，黑色的腕表静静躺着，上面的纸条上写着的两个字，清秀又笃定。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把纸条按回盒底，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
夏栀的笔尖在练习册上沙沙游走，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看似专注的平静下，藏着多少纷乱的思绪。
自从那天晚上，两人在海边做了约定，秋奕泽就像被什么悄悄改变了。
他不再用那些漫不经心又精准的话语撩得她耳根发烫，也不再有事没事就凑到她身边，用那双带着点戏谑的眼睛盯着她笑。
他是真的沉静下来，下课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就和冷墨一起讨论公司里的琐碎事物，整个人透着股成熟稳重。
按理说，这该是她乐见的。
她曾偷偷揣度，秋奕泽对自己大抵也只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过了便会散去。
现在的他很好，好得让她挑不出半分错处，却也让她彻底没了头绪——以后该怎么对他说不？
晚自习结束，夏栀背着书包走进家门时，客厅里黑沉沉的，只有玄关一盏小灯亮着。
“爸？妈？”她扬声叫了两句，声音撞在空旷的屋子里，连回音都显得单薄。
夏栀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跌跌撞撞跑上楼梯，指尖因为慌乱而有些发颤。
摸到手机点亮屏幕的瞬间，锁屏上沈曼莹的消息跳了出来：“我们去公司处理点事，今晚不用等啦。”
这行字却没能压下她心头的慌——是不是情况更糟了？公司那边是不是已经……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念头：为什么不早点跟秋奕泽说？为什么非要憋着那点莫名的试探？现在说是不是已经晚了？
夏栀刚准备拨通秋奕泽的号码，楼下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响。
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即是父母带着笑意的对话，妈妈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雀跃：“……没想到这么顺利，你说梁怀川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夏栀僵在原地，手机从掌心滑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窗外的月光刚好漫进来，照在她还没褪去慌乱的脸上，房间内只剩下轻轻的、带着点脱力的喘息。
夏栀看着窗外：“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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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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