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却仙尊听完宗主的禀报,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伏地不起的宗主身上,似乎对这件事的逻辑链条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点,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粹基于常理判断的不解。
他并未动怒,也未显露出丝毫悲伤或惋惜,只是用一种探讨事实本身的、平淡无奇的语气,缓缓开口问道:
“当时……为何不通报于本尊?”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责备或质问的意味,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流程上的疏漏,仿佛在问“为何昨日未送那份文书来”一般寻常。
于他而言,一名弟子陨落,无论这名弟子是谁,是何身份,只要她尚在宗门名录之上,尤其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子,按常理而言,宗主在处置完后事之后,理应向他这位“师尊”禀报一声。
这是一个程序问题,一个信息传递的完整性问题。
他闭关,是他的事。
宗主未在他闭关时强行打扰,是正确的。
但在他出关后,宗主理应在他问起之前,就将此事作为一件需要知晓的事项,进行汇报。
这才是符合宗门运转规则的做法。
而他两次出关(上一次他甚至隐约记得扫过一眼偏殿),宗主皆未提及此事,直至今日
他主动问起才说,这在他看来,是一个小小的、不合常理的疏漏。
他并非在意那名弟子的生死,他在意的是——流程为何未被遵循?
他完全无法理解,也不会去揣测,宗主当时(以及此后两百年间)是怀着怎样复杂、愧疚、恐惧、以及误以为他早已知晓并漠不关心的心情,才迟迟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向他提起这件事。
在他的认知里,这只是一件需要按规矩处理的寻常事务,汇报即可,无需附加任何额外的情绪或考量。
他这句平淡的疑问,落在本就心惊胆战、愧疚万分的宗主耳中,却不啻于最严厉的责问!
宗主伏在地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与自责:
“弟子……弟子惶恐!当时师叔祖您正处于闭关紧要关头,弟子万万不敢惊扰!后来……后来出关后,弟子见师叔祖您……您并未问起,神色如常,便……便误以为您已然知晓,且……且并不在意此事……弟子愚钝!弟子失职!请师叔祖降罪!”
宗主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他将头深深叩下,不敢抬起。
霜却仙尊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理解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闭关,以及出关后未主动问起,导致宗主误判,以为他已知晓或不愿理会。
逻辑上的断点被补上了。
“原来如此。”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依旧平稳无波,“既是误会,便罢了。”
他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并未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件微小的、已经弄清楚了缘由的、过去的事情。流程上的小疏漏既然事出有因,且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后果(一名低阶弟子的陨落,于宗门大局无碍),那便无需再提。
至于那名弟子是如何死的,为何而死,死前如何……这些细节,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不值得他投注半分关注。
问清楚了“为何不报”这个程序问题,此事于他,便已了结。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道卷之上,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只留下伏在地上,依旧被巨大的恐惧与愧疚淹没,久久无法平复的宗主。
霜却仙尊的疑惑,源自绝对理性下的逻辑不通。
而宗主的恐惧,则源于对这份绝对理性与漠然的……无法理解与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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