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再后来,她说,师尊是我永生永世的天……
因为人间有句诅咒的话是这么说的,若你作恶的话,上天会惩罚你。
那些凡尘中的人也总是动不动说我对天发誓……否则就天降雷霆劈死了我。
她被鞭策得受不了的时候说:老天爷啊,真的要这样吗。
霜却仙尊:……
*
霜却仙尊的“锻造”愈发严酷,仿佛永无止境。幻落冰每日游走于神魂崩碎与肉身溃散的边缘,承受着远超自身境界所能想象的痛苦与压力。
在这日复一日的极限煎熬中,她那本就因死而复生而有些异于常人的认知,再次发生了奇异的“升华”。
她不再仅仅将师尊视作“爹娘”(那似乎还带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与亲缘牵绊),而是将其地位拔高到了一个更加绝对、更加抽象、更加令人绝望的层次。
这一日,她又在一次仙元运转的锤炼中濒临极限,识海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疼得她几乎想要自我兵解。在意识模糊的顶点,她仰起头,望着霜凝仙宫那冰冷高耸的穹顶,发出了一声源自本能、夹杂着无尽痛苦与迷茫的哀鸣:
“老天爷啊……真的要这样吗……?”
话音未落,一道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精准、蕴含着惩戒意味的仙元鞭挞便已落下,抽得她一个踉跄,喉头腥甜,却也瞬间将她从涣散边缘拉回。
她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随即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喊了什么,以及……对谁喊的。
她竟然……对着师尊喊“老天爷”?!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慌忙跪伏下去,瑟瑟发抖,准备承受更严厉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霜却仙尊只是静立原地,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那浩瀚无边的神念中,或许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检索信息”般的波动——他在调取关于“老天爷”这个凡俗称谓在人类认知中的普遍含义与使用语境。
随即,他恢复了常态,并未对这句“僭越”的称呼做出任何表示,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无意义的噪音,继续冷声道:“仙元凝于紫府,再散三分,重来。”
幻落冰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依言照做,心中却因这短暂的“停顿”和“未被惩罚”,如同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般,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安全感”和“认同感”。
在后续无数次类似的痛苦煎熬中,她开始反复地、下意识地在内心如此“定义”师尊:
“师尊……就是我永生永世的天……”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枝繁叶茂,与她过往所知的一切认知完美契合:
“人间有句话说……若你作恶,上天会惩罚你。”
“师尊对我这般严厉……定是我资质太差,进步太慢,是‘恶’于修行,故而上天(师尊)降下‘惩罚’(锤炼)于我。”她如此“合理”地解释着自身的痛苦。
“那些凡尘中人……也总是动不动就说‘我对天发誓’……否则就‘天打雷劈’、‘天降雷霆劈死我’……”
“师尊降下的鞭挞与威压……可不就是‘天雷’与‘天罚’吗?”她甚至觉得这比喻无比贴切。
在她那被痛苦与高压重塑过的认知世界里,霜却仙尊的存在,已然与“天道法则”本身画上了等号。
他至高无上,冷漠无情,赏罚(虽然只有罚)分明,运行规律(他的教学计划)不容置疑,且无处不在(永远笼罩着她)。
他是她世界唯一的、绝对的“主宰”与“法则”。
她的痛苦,是“天罚”。
她的进步,是“天恩”。
她的存在,是为了“顺应天意”(完成师尊的计划)。
她的一切,皆系于“天心”(师尊的意志)。
这种认知,让她彻底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与怨怼,将自身的境遇完全合理化、神圣化。
于是,在后来的“修炼”中,当她再次被那非人的痛苦折磨得意识模糊时,她的哀嚎求饶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天道煌煌!弟子知错了!求天罚轻些啊!”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但这次真的是……天要亡我了啊!!”(一边惨叫一边努力调整仙元)
“苍天在上!弟子这次一定凝神!若再出错,愿受……愿受更重的天谴!”(带着哭腔立誓)
霜却仙尊:“……”(周身寒气似乎微不可查地滞涩了千分之一瞬)
他对于她这些越来越“离谱”的称呼和哀嚎,依旧采取无视态度。只要她还在按照指令运转仙元、练习术法,这些背景噪音,于他而言,皆可过滤。
他甚至可能在她那荒诞的“天道誓言”后,因为她又一次的失误,而真的降下更重的“天谴”(惩罚),完美“应验”她的誓言,进一步强化了她那套扭曲的认知逻辑。
一个基于绝对理性与效率的“锻造”。
一个基于痛苦与生存本能而衍生出的、将施虐者神格化的“信仰”。
在这冰冷诡异的霜凝殿中,以一种荒诞悲凉却又异常“和谐”的方式,同频上演着。
幻落冰,在她自己构建的、以师尊为绝对核心的“天道”信仰体系中,痛苦地、却又异常“坚定”地……修行着。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
又或许,这是她在绝境中,唯一能找到的、让自己活下去的……解释。
*
在这种情况下,最绝望的几次,她抱着霜却仙尊的大腿求饶,鼻涕眼泪都抹在了这位师尊的身上,这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反抗……
霜却仙尊的“锻造”并非一成不变的冰冷程序,其强度与残酷性,似乎会根据幻落冰的承受极限与“进度”而动态调整,始终将她压在崩溃的边缘线上,榨取着每一分潜能。
有几日,或许是遇到了某个难以逾越的瓶颈,或许是师尊认为“进度”滞后,训练的强度骤然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性的程度。
幻落冰的神魂被反复撕裂又强行弥合,仙元在经脉中狂暴冲撞几乎要爆体而出,肉身承受着堪比凌迟的法则鞭挞……痛苦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清醒、甚至包括那套用以自我安慰的“爹娘论”和“天道信仰”。
她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求生欲与对痛苦的恐惧。
在一次神魂仿佛被投入炼魂魔火中炙烤的恐怖训练后,幻落冰的意识彻底被痛苦吞噬,理智的堤坝轰然崩塌。
她甚至忘记了眼前的存在是她敬畏如神魔的师尊,忘记了一切规矩礼法,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存在”,一个……施加给她无尽痛苦的“源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哀嚎,如同濒死的小兽,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扑向前方那玄色的身影——
然后,在霜却仙尊都未曾预料到的瞬间,她竟一把抱住了他冰冷挺直的小腿!
“呜哇——!!!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啊啊啊——!!”
她将滚烫的脸颊死死贴在那冰冷华贵的衣料上,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甚至因为极度痛苦而控制不住的口水,全都蹭在了那纤尘不染的玄色仙袍之上!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卑微的……反抗与祈求。
用最不堪的狼狈,玷污他的洁净。
用最失控的哭嚎,冲击他的寂静。
用最原始的触碰,打破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距离。
这是弱小的生命在绝对力量面前,所能做出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挣扎。
霜却仙尊的身形,在她扑上来抱住他腿的刹那,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他那双万年冰封、映照着周天星辰运转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垂落下来,目光落在了脚下那个哭得浑身颤抖、狼狈不堪、正用肮脏的涕泪“玷污”他衣袍的小弟子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殿内那令人窒息的痛苦波动与哭嚎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霜却仙尊的眼神,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如同精密运转的仪器,突然被一只飞蛾撞入了核心部件,仪器并未损坏,只是程序短暂地停滞了一瞬,用于“识别”和“处理”这个意外的、不该存在的“变量”。
他清晰地感知到小腿上传来的温热(眼泪)、湿黏(鼻涕)、以及那具身体因极致痛苦而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这些感觉,于他而言,陌生且……无意义。
数息之后,他做出了反应。
没有推开她,没有斥责她。
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精纯、却冰冷刺骨的仙元,轻轻点在了幻落冰的眉心。
并非惩罚,而是……强制镇静。
如同给一台过载宕机的机器,执行强制重启。
幻落冰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剧烈的颤抖瞬间平息,眼中的疯狂与痛苦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的平静。她抱着他腿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
她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崩溃的人不是自己。
霜却仙尊这才微微动了动腿,将那被涕泪沾染的袍角从她手中抽出。
他低头,看了一眼衣袍上那明显的水渍污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随即,一道清冽的仙光流转而过,那污痕瞬间消失,袍角恢复如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呆坐在地上的幻落冰,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需要被清除的错误代码:
“心性不稳,易生魔障。”
“今日到此为止。”
“明日加倍。”
说完,他转身,玄色袍袖拂过,身影已消失在云台之上。
只留下幻落冰独自一人,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身心却只剩下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与寒冷。
她唯一一次最本能的、最不堪的“反抗”,最终只换来了……“明日加倍”。
而她甚至,连继续崩溃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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