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坦然接受所有针对自己的非议,却绝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师尊之名分毫——毕竟,这“仙尊弟子”的名分,可是天道钦点的。
“啧,这不是咱们‘一步登天’的幻师妹吗?今日份例领得可还顺手?”一个略带阴阳的嗓音在灵材库外响起,几名内门弟子抱臂而立,眼神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幻落冰正核对玉简清单,闻声抬头,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绽出一个格外诚恳的微笑:“托师兄师姐的福,一切顺遂。师尊常教诲,修行琐事亦需亲历亲为,不敢怠慢。”
她语气谦和,却巧妙地把“师尊”二字点了出来。
那领头的弟子被噎了一下,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冷笑道:“呵,仙尊弟子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着‘教诲’了。不过师妹这五灵根的资质,享用这些资源,可还…消化得了?”
幻落冰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宗门厚赐,弟子唯有日夜勤修,方能不负师恩与…这份机缘。”她将“机缘”二字说得轻微,却足以让对面的人听出那层“运气也是实力”的意味。
“机缘?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另一弟子忍不住低声啐道。
幻落冰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恶意,反而认同地点点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牙痒的坦然:“师兄说的是,弟子运道确实比常人好了那么一点点。”她甚至还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是天道垂怜,不忍心看我这般愚钝之人终日碌碌吧。”
“你!”那弟子气得脸色发青,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这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偏偏态度好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小人得志…”终于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幻落冰闻言,眉眼弯弯,并不否认,反而用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语气轻声应道:“能得入师尊门下,于弟子而言,确是…三生有幸,喜不自胜。诸位师兄师姐资质远胜于我,他日机缘到了,想必也能得偿所愿。”这话听起来像是祝福,实则绵里藏针,暗指对方没这命。
几个弟子被她这番“谦虚的嚣张”气得内伤,却又无法在明面上发作,最终只能狠狠瞪她一眼,悻悻离去。
幻落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过身,继续不紧不慢地核对清单,仿佛刚才只是应付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
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外门杂役。如今时代不同了,她占着这名分,享受着资源,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嫉妒与刁难。这点口头上的风波,于她而言,如同清风拂面,甚至还能品出几分“翻身”的趣味。
她可以坦然面对一切针对自身的明枪暗箭,甚至可以带着几分戏谑陪他们过过招。因为她清楚,这些优待源于何处。
但,有一条线,是她绝不容许任何人逾越的——霜却仙尊的清誉与威严。
这份近乎偏执的维护,并非源于师徒情深(那时他们甚至未曾有过一句像样的交谈),也非出于对强大力量的盲目崇拜,而是基于一份在她看来最简单、最不容置疑的“道理”。
在她混沌初开、挣扎求存的认知里,世界运行有着最朴素的法则:受了恩惠,就当报答。得了庇护,便需维护。
于她而言,霜却仙尊予她的,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命运的恩惠。
尽管师尊本人可能毫无此意,甚至漠不关心,但事实就是:自她一头磕碎那玉令,被迫绑定师徒名分后,她脱离了外门杂役的泥潭,拥有了独立清幽的居所,获得了以往不敢想象的修炼资源,再无人敢在明面上肆意欺辱她——这一切,都源于“霜却仙尊弟子”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庇护。
这份“庇护”或许冰冷,或许源自一场意外,但对她来说,是真实不虚的。她不再需要为了一口饱饭在寒冬里奔波,不再需要因为一点微末灵气与人争抢。这份安宁,是她过去人生中从未奢望过的。
因此,在她心中,师尊于她有“赐予”之恩,有“庇护”之实。
那么,维护赐予者与庇护者的尊严,在她看来,便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本分。
师尊可以漠视她,可以当她不存在,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内心这份基于“受惠-回报”逻辑而产生的、极其固执的忠诚。
师尊的清誉,不容诋毁。因为那是恩惠与庇护的源头。
师尊的威严,不容亵渎。因为那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基石。
她自己可以是被轻视的尘埃,但承载她的这片“土地”——师尊的声名——必须洁净、必须崇高。任何试图玷污这源头的行为,都是在动摇她所认知的“道理”根基,是在否定她所接受的恩惠与庇护的价值。
所以,当听到那些嘲讽她资质、嘲笑她攀附的话语时,她可以低头快步走开,因为她觉得那些或许是真的。可一旦那些话语开始指向师尊,质疑他的眼光,嘲讽他的决定,甚至用污秽的词语揣测他时——
这便越过了她心中那条绝不容触碰的底线。
她维护的,不仅仅是霜却仙尊这个人(她甚至不了解他),更是维护那份她所认可的、支撑她目前生存的“恩义”与“秩序”。
她或许弱小,或许卑微,但在这件事上,她愿意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一切去扞卫这条底线。
因为这不仅关乎师尊,更关乎她内心那份不容玷污的、对“受人之恩,当有回报”的最朴素信念的坚守。
她是在维护他,更是在维护自己内心那份艰难存活下来的、关于世间“道理”的微弱火光。
那日,几个自视甚高的内门弟子,或许是修炼受阻心中憋闷,又或许是单纯嫉妒她占了名分,聚在僻静处饮酒,言语间愈发肆无忌惮。
起初只是嘲笑她资质驽钝,攀附仙尊。她远远听见了,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想装作没听见。
可后来,那些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
“哼,我看霜却仙尊也是老糊涂了,收这么个废物,平白辱没了自己的威名!”
“就是!说不定仙尊久不理会世事,眼光早已不行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磕个头 “我看那幻落冰说不定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狐媚……”
“狐媚”二字尚未完全出口!
一道身影如同被触了逆鳞的幼兽,猛地从角落冲了出来!
幻落冰眼睛赤红,平日里那双温顺平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她甚至忘了自己修为低微,忘了对方人多势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许他们诋毁师尊!
“闭嘴!”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
那几名弟子被突然冲出来的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顿时露出轻蔑的冷笑。
“哟?废物还敢出来叫唤?”
“我们说错了吗?仙尊收了你,本就是……”
话未说完,幻落冰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骤然崩断!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五灵根仙元被瞬间抽空,化作一道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意味的灵风,直扑向那叫嚣得最凶的弟子面门!
那弟子万万没料到这个平日看似温顺怯懦的废物真敢动手,猝不及防被灵风扫中,虽未受伤,却弄得灰头土脸,顿时恼羞成怒:“你敢动手?!”
一场实力悬殊的冲突瞬间爆发。
幻落冰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乎是瞬间就被打倒在地,法术的光芒在她身上炸开,带来阵阵剧痛。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拼命挣扎着,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试图反击,试图阻止那些污秽的话语继续出口。
直到巡逻的执事弟子闻讯赶来,才将单方面挨打的她救下。
那几名弟子被训斥带走时,还不住地用嘲讽又厌恶的眼神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
幻落冰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衫破损,嘴角带着淤青和血丝,浑身疼得几乎散架。执事弟子想扶她起来,她却只是茫然地坐着,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基于生存本能的后怕与清醒,迅速席卷了她。
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被情绪左右,主动对同门动手了?还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
冲动是活下去最大的敌人——这是她在底层挣扎求生时用无数教训换来的铁律。今日,她竟然犯了这等大忌!
她给仙尊惹麻烦了!
那些弟子回去后,会怎么说?会不会添油加醋?会不会四处宣扬“仙尊门下弟子仗势欺人、率先动手”?
仙尊他……最厌烦麻烦,最不喜旁人因他之名生出事端。自己今日这般冲动行事,会不会触怒他?会不会让本就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师尊,觉得她是个只会招惹是非的负累,从而彻底厌弃,甚至……收回给予的一切?
失去这层庇护,失去这安身立命之所,她将再次一无所有,甚至可能更糟。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眼眶因痛楚和极度懊恼而泛红,“我该忍住的……我怎么能……我怎么就没忍住呢……”
她甚至觉得,比起让师尊的名声因自己而蒙受质疑,进而可能失去现有的庇护,她宁愿自己被那些人骂得更难听,打得更重些。生存,远比一时意气重要。
在她心中,霜却仙尊是云端之上不容亵渎的存在,更是她目前生存的绝对基石。而她,不过是侥幸依附于这片基石得以存活的微末存在。
微末存在,怎敢……怎敢因自己的冲动,去动摇甚至玷污这片基石的稳固?
这份深埋心底、源于最现实考量的敬畏与维护,或许才是她对于“霜却仙尊弟子”这个身份,最真实、也最不容触碰的底线。她维护的,不仅是师尊的威严,更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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