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裴蘅打开灯,暖白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裴蘅在鞋柜里找了一双男士拖鞋,转头对身后人道:“你穿这个。”
谢泽拎着两大袋蔬果鱼肉站在门口,闻言微微颔首。
他扫了一眼屋内,房子不大,是自然清新的原木风装修,采光通风良好,干净整洁。
玄关过去就是客厅,客厅摆着一张宽大的米黄色沙发,沙发上堆着好几个圆圆的抱枕,巨大的羊毛地毯几乎铺满了整个客厅,落地窗旁是和沙发同色系的纱帘。
看起来温馨又柔软。
和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至少,和他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气质完全不同。
谢泽往空荡荡的冰箱里塞食材,看着不远处一身家居服,趴在沙发上,翘着腿,看两眼电视再看一眼厨房的裴蘅,唇角向上勾了勾。
裴蘅和家人不睦众所周知,外面有传言,说裴家人宠爱感情深厚的养子,裴蘅回家这么长时间,裴家主宅里连裴蘅的房间都没准备,生怕养子受了委屈。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连谢泽都有所耳闻。
刚才裴蘅说要带他回家,他猜测大概不是回裴家,但真正站在小区楼下时,他还是有些惊讶。
无他,这一片都是老城区,小区也历史悠久,楼房主体灰暗斑驳,在时间的侵蚀下,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缠成一团一团的电线横亘在楼房之间,单元楼前的垃圾随意堆放,散发难言的恶臭,一楼的大铁门锈迹斑斑,一摸就是一手的铁锈,狭窄黑暗的楼梯间里,旁边的墙皮扑簌簌地掉。
谢泽没回谢家之前,幼年的他居住条件比这艰苦得多。
按理说,见惯了人间疾苦的谢泽再看到这种环境,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但他看着黑暗里如月光般皎洁清冷、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裴蘅,心脏如密密麻麻针扎般刺痛,喘不上来气。
裴家也是名门望族,亲生的孩子,就让他住这种地方吗?
想起裴蘅神情轻松愉悦,不见任何一丝难堪,谢泽心中酸涩,面上不显,手上不停地择菜。
裴蘅埋在毛茸茸的沙发和枕头里,他本来在看电视,看着看着,眼神老忍不住地跑到厨房里的谢泽身上。
谢泽身材高大,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他黑色衬衫下隐隐起伏的背肌,紧实而富有爆发力,整个人塞进他的小一号粉色猫猫头围裙里,显得有些滑稽。
他表情冷淡,手上的动作却很熟练,淘米煮饭,洗菜剁肉,行云流水。
不多时,厨房就里传来热乎乎的米香和肉香味。
好贤惠的男主。
好饿,这沙发好舒服,不行,快睡着了,不行,好饿.....
裴蘅把下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出神地凝视着谢泽的背影。
他和男主道谢,请男主来家里坐坐,然后一回家,男主忙上忙下做饭,他就在这躺着,什么也不干,是不是不太好呀?
裴蘅光着脚跳下沙发,轻快地跑到厨房里。
他探头,戳了戳谢泽的后腰:“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柔软的触感,轻轻的,伴随着淡淡的香味,仿佛被小猫软绵绵的爪子踩了一下。
谢泽身体一僵,只觉得尾椎似有电流扫过,半边身体酥麻,重重一抖,差点切到手。
大脑一片空白,内心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甜蜜的苦恼。
偏偏裴蘅丝毫没注意,叽叽喳喳的,使劲往他这边蹭,一边撒娇一边撩拨他。
“你要做排骨吗?我喜欢吃甜的,你多放点糖,我看看,冰糖放在,嗯......给你吃一块。”
谢泽忍得辛苦,额上冒出细汗,只能就着裴蘅的手小心翼翼地含住糖块。
某人不像是来帮忙的,倒像是来添乱的。
裴蘅见谢泽不说话,也不理他,有点郁闷,又戳了戳谢泽的侧腰:“甜不甜?”
谢泽忍无可忍,放下刀具,在围裙上揩干手上的水,终于转头面向这个一直在勾引他的小东西。
随后,在裴蘅疑惑的眼神里,蹲下,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裴蘅:!!!
两人体型相差大,谢泽抓他和制服一只笨蛋小猫一样轻松。
被轻松托着屁股抱起来的裴蘅看着突然拔高的海拔,抱紧了谢泽的脖子,迟钝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直到被放在沙发上,裴蘅才反应过来,偏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你抱我了。”
“嗯,抱你了。”谢泽把枕头塞进他怀里,又揉揉他脑袋:“乖,一会就开饭了。”
他面容冷漠英俊,眼神却带着笑,语气温柔又无奈。
添乱反被哄的裴蘅怔怔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谢泽,双颊泛起红晕。
(///////)
男主好温柔,呜。
裴蘅把脸埋进怀里的抱枕。
被忽视了很久的系统轻啧了一声,似有不满。
不过此时某人正忙着胡思乱想,没空搭理它。
......
裴家。
裴知夏久久凝望着漆黑的夜空,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不知多久,他才缓缓走下楼梯,神色如常地穿过花园,经过正中间的喷泉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裴知远神色复杂,不知等了他多久。
两人同时开口,话撞在了一起。
裴知夏知道他要问什么,还是那副贴心弟弟的样子,挤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大哥先说吧。”
裴知远蹙着眉,沉声道:“知夏,小蘅说的是真的吗?”
裴知夏低着头,闻言下意识往裴蘅和谢泽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大哥说的是哪件事?”
裴知远不语,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垂在身侧的手掌收紧,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心中发寒,忽然感到他有些陌生。
他是裴家长子,年长裴知夏八岁,少时,裴父忙于公务不常在家,裴母离婚出国,他们三兄弟彼此照应陪伴,感情深厚,都视彼此为最亲密的亲人。
刚开始知道裴知夏不是裴家亲子,裴知远心中震惊无以言表,甚至裴蘅回到裴家后,他还私下再去做了两次亲子鉴定,直到确认无误,才沉下心来。
裴知远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道理上,他认为自己应该心疼离家多年吃尽苦头的亲弟弟,但同时,他在感情上又确实无法不偏向在一起生活多年的裴知夏,矛盾之下,一开始,他在心中不可避免地对裴蘅产生了抵触,谈不上厌恶,但也说不上亲近。
他知道裴知夏暗中给裴蘅使绊子,也知道父亲和二弟对这些事的偏颇和纵容,但他忙于家族事务,打心眼里不认为这是多严重的事情,也不觉得裴蘅受了多大的委屈,不过是骤然产生变故后,心智不成熟、性格单纯藏不住事的幼弟内心脆弱,安全感缺失之下的冲动行为,裴蘅既然想要融入裴家,就应该理解,而不是过多地计较这些小事。
所以,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次事情中,裴知远一早便隐约猜到裴蘅应该是被诬陷的,不管怎么样,毁人前途实在是过分了,裴知远本想私下去劝说裴知夏收敛些,不想却得知两人争执间裴知夏被推下楼梯,当下心里也蓄了气,觉得裴蘅气性太大,做事未免过于极端。
就算裴知夏不懂事,按照裴家的条件,他只要愿意开口要补偿,出国留学易如反掌,又何必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让外人看笑话呢?
思及此,在刚才裴蘅被集火时,裴知远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直到裴知夏被裴蘅当众戳穿,他严肃端庄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裂纹。
过去他一直说服,或者说是欺骗自己,幼弟心思单纯,只是极端的落差和嫉妒让他一时无法接受现状,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现在了解些许细节,才惊觉事实远非如此。
裴蘅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让他窥见了裴知夏单纯活泼皮囊下自私阴毒的冰山一角,简直触目惊心,其中扭曲的恶意和精心缜密的布局令人胆寒,根本不能细想,也不敢细想。
裴知远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裴蘅在裴家究竟遭受到了多大的恶意。
他没那么厚脸皮,也有基本的道德感,做不到像裴父那样蛮横暴躁死要面子,也做不到像裴知行那样不讲道理颠倒黑白。
无法忍受相伴成长的弟弟是这样的人,更无法在亲生弟弟被肆意污蔑欺辱后还无脑偏向施害者。
裴知远看向面前走神的裴知夏,眼神凝重,失望、痛心、后悔、纠结,种种情绪似千斤重的锁链,绞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最终,他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
糖醋排骨、蒜蓉生菜、清蒸鲈鱼、青椒肉丝、虾仁豆腐丝瓜汤。
标准的四菜一汤,米饭粒粒分明,蔬菜清脆爽口,酱汁浸透排骨,一咬便脱骨,唇齿间满是酸甜咸香的浓郁肉汁,整条鱼改成花刀,加以葱椒姜片除腥,只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嫩多汁,汤白如凝脂,加了切碎的荷包蛋、鲜虾、丝瓜和嫩豆腐,食材炖煮熬透出来的浓鲜在嘴里化开,喉中鲜甜经久不散。
裴蘅酒足饭饱,扶着肚子满足地躺倒在沙发上。
呜,这才是我们咸鱼该过的日子啊。
嗝,果然人不可貌相,男主不愧是男主,技能点就是全,做饭也这么好吃!
裴蘅在沙发上打了好几个滚,昏昏欲睡。
谢泽把碗一个个放进洗碗机,不时抬头瞄他几眼,眼里染上笑意。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裴蘅有些疲惫,意识模糊间,细碎的片段在他混沌的大脑表面滑过,只留下一片朦胧的侧影。
嗯,今天我好像是,当众出柜了,对吧。
......
不对!!!
裴蘅困意都没了,他猛地坐起来,惊恐地望向厨房里的谢泽。
在裴家人和谢临面前,他为了理直气壮地反驳这群讨厌鬼,就这么顺嘴说出来了,还顺了两次嘴!其中一次男主也在场!事后他居然也忘了解释!
这,这,男主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谢泽把围裙挂回去,洗干净手,脚上趿着小狗毛绒拖鞋,在裴蘅略显心虚的眼神里,走到他面前。
裴蘅穿着白色的家居服,领口歪着,露了小半边肩膀和锁骨出来,微长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蛋粉粉的,削弱了几分他身上冷淡的气质,显得柔软可爱。
谢泽看着乖乖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的裴蘅,心尖痒了又痒,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问:“我今晚住哪?”
裴蘅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顺着谢泽的话想,对哦,他房子小,只有一间卧室,男主今晚睡哪?
要不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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