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咖啡店大型促销活动的日子。
老板特地选了周末人流量最大的时段，店门口摆满了装饰鲜花，音响里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整个店铺都洋溢着节日般的氛围。林夕因为长相出众、笑容亲和，被委以重任——站在店门口给路过的年轻女性赠送玫瑰花。
他穿着合身的咖啡店制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站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每递出一支玫瑰，他都会配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和一句温柔的“欢迎光临“，引得不少女孩脸红心跳地走进店里。拉客效率高得惊人，才一个多小时，就已经送出去了大半桶花。
摸了摸笑得有些发僵的嘴角，林夕内心默默流泪：天杀的黑心老板！拉客不给提成就算了，居然要我一天内送完这两大桶花！为了追隔壁新开的花店老板娘，这也太拼了吧？
他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下班必须让老板把拖欠的工资结了，不然明天谁爱送谁送去吧。这么想着，他又扬起职业微笑，将一支玫瑰递给路过的一对闺蜜。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午后的阳光。
林夕抬头，愣住了。
是魏宇。
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居然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要是让精明的老板看见，岂不是要白干半小时的活？他连忙将最后一支玫瑰塞给路人，拉着魏宇的手腕就往旁边带。
“你怎么来这么早？“他压低声音，“现在开始多亏啊，不要便宜了资本家，好吗”
魏宇似乎没考虑到这点，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工地下工早，我就直接过来了...“
“算了算了，“林夕摆摆手，“你在这等着，别让老板看见。“说着就把魏宇带到靠里有隔断的卡座，“坐这儿，这边隐蔽。“
魏宇有些拘谨地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咖啡店精致的装修——暖色调的墙壁上挂着抽象画，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小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雏菊。周围坐着的大多是打扮时尚的小年轻和甜蜜约会的小情侣，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轻柔的法语歌。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粗糙的双手放在膝上，试图减弱自己与这个环境的格格不入。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和工装裤，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夕很快去吧台，熟练地做了一杯拿铁，拉了个简单的树叶拉花，又夹了块当日推荐的芝士蛋糕，端着精致的餐盘走过来。
见魏宇面露困惑，他凑近小声说：“这是员工餐，待会儿要干体力活的，得补充能量。要是觉得苦了，边上糖自己加，“眼看魏宇要开口拒绝，他立刻提高音量，切换回服务员模式，一本正经道：“您的餐齐了，请慢用。“说完还飞快地眨了下眼，才拿着托盘转身离开，继续他的“送花大使“工作。
魏宇看着面前精致的陶瓷杯，杯中的拉花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他小心地端起杯子，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指会碰坏这易碎的美丽。咖啡闻着很香，他学着邻座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苦涩，反而带着浓郁的奶香和一丝微甜，很好喝。
他小口喝着咖啡，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门口的林夕。
阳光洒在那人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笑着送花的模样，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时而调皮地对结伴的女生们wink，时而温柔地对年长的女士行礼，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仿佛天生就属于这样闪耀的场合。魏宇看着看着，心里某个地方悄悄软了一下，泛起一种陌生的暖意。
那块芝士蛋糕他一动没动，总觉得这么精致的东西，应该留给更适合它的人。
等林夕再次回头时，正好对上魏宇专注的视线。魏宇慌得想立刻移开眼，却见林夕已经笑着小跑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和上一班交接。“林夕说完，注意到一动未动的蛋糕，“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魏宇急忙把蛋糕推过去，找了个借口：“不是，给你吃吧，我不爱甜的。“
林夕忙了一上午确实饿了，也没多想，接过叉子几口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角：“真好吃，不愧是招牌。”
魏宇的目光凝在那点残留的奶油上，看着那节粉色的舌尖一闪而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林夕瞬间僵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不、不用，告诉我就好了…我自己来…“
魏宇捻了捻指尖，感受那一点湿润的触感：“已经擦掉了。“
气氛莫名暧昧起来，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林夕慌忙转移话题，声音都提高了半度：“快、快走吧，该换衣服了。“说完几乎同手同脚地转身就走。
魏宇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着指尖的奶油，升起手将指尖那点奶油抿掉——比印象里吃过的蛋糕都要甜。
玩偶服是只棕色的巨型泰迪熊，为了可爱效果，头和肚子都塞满了厚厚的棉花，看上去憨态可掬。上一个穿着它发传单的同事已经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满脸通红地灌着藿香正气水。
“让你朋友多贴点冰贴，“同事有气无力地摆手，“今天太热了，里面跟蒸笼似的。“
林夕看着同事的惨状，心里涌上一阵愧疚，正想说和魏宇轮流换班，却见魏宇已经利落地套上玩偶服。
林夕无奈，只能赶紧拿来几片冰贴，撩起玩偶服的后背，仔细贴在魏宇的背心和后颈：“太热了就回来休息，别硬撑。每隔半小时就进来喝点水，知道吗？“
魏宇在头套里闷声应道：“好。“
玩偶服里又闷又热，还带着前人的汗味，厚重的填充物紧紧包裹着身体，动作都变得笨拙。但魏宇却干得格外卖力，哪怕传单被路人随手扔掉，他也耐心地弯腰捡起来，仔细理好继续发。那双透过网格眼睛看到的世界虽然有限，但他总能精准地将传单递给看似会感兴趣的路人。
林夕时不时转头就能看到那只显眼的大熊在人群中缓慢移动。见魏宇一直没休息，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傻大个...怎么这么实诚...
等魏宇终于发完一轮传单回来，摘下头套时，头发早已湿透，几缕黑发贴在额前，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林夕赶紧把人拉进店里，递上毛巾、冰水和新的冰贴。
“我们还是轮班吧，“林夕看着他完全湿透的T恤，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这样会中暑的。“
魏宇仰头灌下整杯冰水，喉结滚动，摇摇头：“没事，比工地凉快。“这话倒不是逞强，比起烈日下搬砖，这确实算得上“凉快“了。
林夕拗不过他，只好继续。每次魏宇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递上冰水和纸巾让他擦汗。
来回换了三四次传单，活动终于接近尾声。魏宇从玩偶服里出来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工装裤的裤脚都在滴水。
林夕让他先在员工休息室等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去找老板结账。
他先夸了一通活动效果多好，店里客流创了新高，看老板被说得眉开眼笑了，才话锋一转：“老板，这段时间的工钱是不是该结一下了？说好一周一结的，这都拖两周了。“
老板心情好，爽快地算了钱。林夕立刻补充：“还有我朋友的，下午穿玩偶那个。那么多传单他都发完了，特别卖力！“说着指了指已经空了的传单箱，“而且他穿着玩偶服还能引来那么多小朋友合影，简直是活招牌。“
老板果然又被说动了，痛快地多加了两百：“你这朋友确实不错，下次活动还叫他啊！“
林夕看着手机到账的金额，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快步走回休息室，对着正在擦汗的魏宇晃了晃手机：“走，领你去吃好的，今天赚了不少！“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满街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夕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划着手机屏幕：“让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哎，今天可累死我了，不过赚得也多！”
魏宇走在他身边，听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紧绷了一天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玩偶服里的闷热还没完全散去，但傍晚的凉风吹得很舒服。
“喂，你说我们是吃牛肉面还是麻辣烫？”林夕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我请客，别客气！”
魏宇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都行。你定。”
“那就牛肉面吧！”林夕一拍手，“我知道拐角有家特别棒，汤头熬得特别香，保证你喜欢。”林夕说着自然地搭上魏宇的肩膀。
魏宇对这个突然的肢体接触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林夕的手心很暖，搭在他肩上的重量让人莫名安心。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有人这样自然地靠近他。
“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林夕一边走一边说，“那么热的天，穿玩偶服可不容易。下次老板再这么坑人，咱们就不干了。”
魏宇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想起下午林夕一次次给他递冰水、贴冰贴的样子，那种被关心照顾的感觉很陌生，却很温暖。
路灯渐次亮起，在暮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两个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林夕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的趣事，魏宇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走到面馆门口，林夕抢先一步推开玻璃门，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回头对魏宇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来，这家的酸菜特别够味，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魏宇看着站在灯光中的青年，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市，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了。他迈步跟上，两个忙碌了一天的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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