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里，在末日时代的地表，是一段足以致命的距离。顾言辞和沈望舒在灼热的荒原上跋涉，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铁板上，防护服内的冷却系统全力运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还有三公里。”顾言辞检查着腕部导航仪，那是养父留给她的少数遗物之一，“温度正在上升，七十八度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沈望舒没有回应，她的步伐已经变得不稳，急促的呼吸在面罩内形成白雾，伤势和高热正在消耗她所剩无几的体力。
顾言辞放缓脚步，伸手扶住她：“坚持住。就快到了。”
沈望舒勉强点头，依靠着顾言辞的支撑继续前进。两人在扭曲的热浪中如同一对蹒跚的幽灵，穿越着被遗忘的世界。
两小时后，一片废墟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曾经是一个中型研究站，如今半埋在沙土中，只有几段断裂的混凝土墙和金属框架还耸立着，像巨兽的骨骸。
“就是这里。”顾言辞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父母工作的地方。”
她们找到一处相对完整的入口，金属门早已锈蚀不堪，顾言辞熟练地用激光匕首切开铰链，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内部相对凉爽，温度“仅”有四十五摄氏度。尘埃在她们空中飞舞，各种仪器和设备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沙土，仿佛时间本身被凝固在了这里。
“先检查安全。”顾言辞示意沈望舒留在门口，自己谨慎地巡视了一圈，“没有近期活动的迹象，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
她找到一间还算完整的办公室，清理出一块空间，帮助沈望舒坐下，然后开始处理她重新裂开的伤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医疗器械的轻微声响和远处风沙的呼啸。
“你还没有问我的身份。”沈望舒突然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微弱。
顾言辞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如果那些秘密可能让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呢？”
这次顾言辞抬起头，直视沈望舒的眼睛：“我以为我们已经在那境地之中了。”
沈望舒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苦涩：“更深的境地总是存在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曾经是张继冬团队的核心成员，负责第二个诺亚方舟的生命维持系统设计，是的，第二个。”
顾言辞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这个承认出乎她的意料。
“三年前，我在进行系统维护时发现异常数据。”沈望舒继续说，声音平静却带着压抑的情绪，“能源消耗模式与远航计划完全不符，飞船根本没有足够的燃料进行星际旅行，它的设计目的是为了在近地轨道运行。”
顾言辞慢慢放下手中的医疗用具：“轨道运行？为什么？”
“控制。”沈望舒的眼神变得冰冷，“张继冬和他的盟友从未打算带任何人离开地球，他们计划在轨道上建立永久控制站，监控并管理地面上的所有人，将剩余人类变成他们的劳动力。”
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说道：“当我质问他时，张继冬承认了一切，他说这是必要的舍弃，是为了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但我不能接受这种背叛，我试图复制数据，却被发现并列为叛徒。”
顾言辞沉默良久，消化着这个惊人的真相，二十五年来深信不疑的信念开始崩塌。
她转身走向研究站深处：“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沈望舒没有阻止她，只是轻声说：“数据室应该在东翼，小心辐射泄漏点。”
顾言辞漫无目的地在废墟中行走，头灯的光束扫过积尘的设备和破碎的玻璃，她来到一扇标有“核心数据室”的门前，用激光匕首切开锁具。
内部相对保存完好，服务器机柜整齐排列，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顾言辞尝试启动备用电源，令人惊讶的是，几台机器竟然发出了运转的低鸣。
在大量技术文件中，她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标签是“诺亚计划-内部审计”，凭借养父教她的密码系统，她成功解密了文件。
里面的内容令她屏息，详细的能源消耗报告、飞船实际性能参数与公开数据的对比、甚至是张继冬与其他高层的内部通讯记录，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沈望舒说的是真相。
她还发现了一份名单，那些被认为已经“离开”的核心人员，实际上都在轨道控制站上工作，定期轮换回到地面的秘密设施。
回到办公室时，沈望舒已经因疲惫和伤痛而睡去，顾言辞轻轻为她盖上一件隔热毯，坐在旁边守夜。
夜间的沙漠温度骤降，虽然仍有五十多摄氏度，但相比白天的酷热已经温和许多。顾言辞望着沈望舒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她们都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孤儿，在这个濒死的世界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答案。
第二天清晨，沈望舒的发热加剧了，伤口感染在恶劣环境下迅速恶化，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需要抗生素，更强的。”顾言辞检查着伤口，面色凝重，“我知道研究站有个医疗储备室，可能还有药品剩下，你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沈望舒勉强点头：“只是...别走太远。”
顾言辞迅速行动，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医疗区。大部分药品已经失效或被盗走，但她幸运地在一个隐蔽的冷藏柜中发现了几支还未过期的强效抗生素。
返回时，她发现沈望舒正试图起身，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躺下。”顾言辞按住她，“我找到了药，能控制感染。”
给沈望舒注射抗生素后，顾言辞开始清理并重新包扎伤口。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轻柔，眼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为什么回来找我？”沈望舒突然问，声音因发热而沙哑，“在爆炸点，你本可以自行离开。”
顾言辞没有立即回答。她完成包扎后，才轻声说：“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被欺骗的滋味。”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又极其自然的挪开。
接下来的三天里，研究站成了临时的庇护所，顾言辞加固入口，设置预警系统，同时搜寻可用的资源和信息。沈望舒则在药物作用下逐渐康复，虽然仍然虚弱，但已能协助一些简单工作。
夜晚，当沙漠的温度变得相对适宜时，她们会分享有限的食物和水，交谈也逐渐增多。
“你从未想过离开地表吗？”一天晚上，沈望舒问，“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争取到庇护所更好的职位。”
顾言辞望着远处沙丘上方的星空：“地表虽然危险，但至少真实，那里的星星不会欺骗你，热浪不会背叛你，比起庇护所里的谎言，我宁愿选择地表的残酷真实。”
沈望舒轻轻摇头：“人人都能自己选择生存的方式。”
“你呢？”顾言辞反问，“为什么背叛张继冬？作为核心成员，你本可以享受轨道上的特权生活。”
沉默良久后，沈望舒回答：“29年来，我一直相信科学技术能够拯救人类，但当发现所谓的拯救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宁可死在地表的真实中，也不愿活在轨道的谎言里。”
顾言辞伸出手，轻轻覆在沈望舒的手上。这是一个简单而自然的动作，却让两人都微微一惊。
“我们会找到答案的。”顾言辞承诺道，没有收回手，“无论是关于我父母的死，还是如何阻止诺亚计划。”
沈望舒的目光落在交叠的手上，最终还是没有抽出来：“我相信你。”
在末日废墟的庇护下，两个孤独的灵魂找到了短暂的慰藉。窗外，沙漠的风呼啸着掠过废墟，仿佛在提醒她们危险仍在，但此刻，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一种新的联结正在形成。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远处沙丘上，一架无人机正将镜头对准研究站，将它们的坐标传回庇护所。张继冬的追兵已经在路上了。
沈望舒：她怎么这么自然就放上来了，真是轻浮，算了，看在救了我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白眼]
顾言辞：完蛋，我现在收回来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冷静顾言辞，自然一点[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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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深入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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