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的最后一个夜晚,组委会组织了露天告别晚会。大家围坐在草坪上,夏夜的微风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传来隐约的吉他声。气氛热烈中带着一丝离别的感伤。
晚会进行到一半,有个“即兴才艺”环节。不知是谁先起哄,喊着江屿的名字。他作为营里的风云人物,几乎是被半推半就地请到了场地中央。
江屿站在那儿,在众人的目光和掌声中显得有些无措。他推了推眼镜,灯光下耳根明显泛着红。“我……我不会唱歌跳舞。”他老实地说,声音透过不太好的麦克风传来,带着点无奈的诚实。
底下有人喊:“来段物理脱口秀也行啊!”
大家都笑了。江屿也微微弯了下嘴角,但笑容里还是带着窘迫。他下意识地,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然后定格在了林澈身上。
林澈正盘腿坐在不远处,手里无意识地揪着草茎,看着江屿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心里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当他接触到江屿投来的、带着一丝求助意味的目光时,心念一动。
就在主持人准备打圆场让江屿下来时,林澈忽然站了起来。
“我帮他吧。”他声音不大,但在短暂的安静中显得很清晰。他走到江屿身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炭笔,对江屿,也是对大家说:“他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帅。我画他,五分钟,算是我们俩一起的节目,行吗?”
这个提议新颖又解围,立刻赢得了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主持人顺势将江屿按坐在提前准备好的一把椅子上。
灯光打在江屿身上,他微微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逆光而立的林澈,眼神里的无措慢慢褪去,化为一种全然的信任和……温柔。他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那种略带疏离的安静姿态,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澈。
林澈深吸一口气,摊开速写本,炭笔在纸上迅速游走。他画得极快,几乎不加思索,线条流畅而肯定。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画笔的沙沙声,和坐在光影里的那个人。
他没有刻意美化,捕捉的就是江屿此刻最自然的状态——微微抿着的唇线,镜片后专注的眼神,挺拔却放松的肩颈线条,还有那在强光下也依旧清晰的白皙侧脸。他画出了江屿的理性与沉静,也画出了那份只有他能窥见的一丝柔软。
五分钟很快过去。林澈放下笔,将速写本翻转过来,面向大家。
画面上的江屿栩栩如生,炭笔的黑白灰将他的气质勾勒得淋漓尽致,比照片更多了一份生动的神韵。掌声瞬间爆发出来,夹杂着“好像!”“画得真好!”的惊叹。
江屿也站起身,走到林澈身边,低头看着画中的自己。他看了很久,然后侧过头,对林澈轻声说:“比我本人好看。”
林澈挑眉,收起本子,也压低声音:“那是,我的画,当然有滤镜。”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说的情愫在空气中悄然流动。
晚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林澈和江屿默契地没有随大流回宿舍,而是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月光洒在湖面上,碎成一片片银鳞。
“明天就回去了。”林澈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开口。
“嗯。”江屿应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江屿忽然停下脚步,从双肩包侧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林澈。“给你的。”
林澈愣了一下,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崭新的、做工精致的钢笔,深蓝色的笔身,泛着细腻的光泽,笔夹的设计简洁而优雅。
“这是……”
“看你平时勾线,那支笔有点漏墨。”江屿的语气很平常,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个……应该会顺手一些。”
林澈握着微凉的笔杆,心里却烫得厉害。他自己都没在意的小细节,江屿却注意到了,还特意准备了礼物。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比任何华丽的言辞都更让人心动。
“谢谢。”林澈的声音有点哑,他摩挲着笔身,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我……我没给你准备什么。”
“你有。”江屿看着他,目光深邃,“那幅画,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这个夏天。”
林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着江屿,江屿也看着他。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
有些话,似乎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
然而,最终江屿只是微微倾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林澈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耳廓,带来一阵微小的、却直达心底的战栗。
“不早了,”江屿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只是耳根在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地红着,“回去吧。”
林澈怔怔地点了点头,感觉被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距离不远不近,影子被月光拉长,时而交叠。谁也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明确、更加滚烫的情感,已经在夏夜的沉默中,悄然生根,破土,野蛮生长。
这个夏天结束了,但对他们而言,某种真正重要的东西,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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