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的锦旗终于做好了。红绸缎面上，“助寻爱子情暖人间；恪尽职守警风浩然”十六个金字在晨光下闪着光。我特意选了最大号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旗杆凉凉的，心里却热乎乎的。
一大早我就让店员多煮了几杯招牌美式，想着民警值班辛苦，咖啡能提神暖手。小雨帮我一起拿着东西，一人捧着卷好的锦旗，一人拎着装满咖啡的保温箱，脚步轻快地往派出所走去。
风里飘着早点摊的油条香。刚到派出所门口，穿警服的王姐就笑着迎上来：“哟，‘歌屿’的丫丫！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上次小贝的事，多亏大家……”我攥着保温箱提手，心里满是感激。
“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姐一眼看到小雨怀里的锦旗，眼睛一亮，“来送锦旗的？真巧，沈彦刚出警回来，我带你们去找他！”她朝里面喊了一声：“沈彦——有人给你送锦旗啦！”
办公室门开了，沈彦大步走出来。警服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子卷到肘间，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有点湿，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然清亮。
“丫丫？”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么客气干嘛。”
我接过小雨递来的锦旗，深吸一口气递过去，目光刚对上他的眼睛就慌忙移开，耳朵有点发烫：“沈警官，谢谢你，还有大家。咖啡是一点心意，你们分着喝。”
小雨打开保温箱，把咖啡一杯杯递出去。年轻民警接过咖啡深吸一口：“这是你们店的招牌吧？闻着真香！”
“对，有空来店里，我请你喝。”我笑着答应，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沈彦。他正仔细看着锦旗，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金线绣的字，那专注的神情让我的心跳快了几分。
“其实不用这么破费的。”他忽然抬头，目光直直看过来。
“要的！”这次我没有躲开他的目光，“那天要不是你们帮忙查监控，小贝哪能这么快找到……”说到这儿，喉咙突然有些发哽。
“孩子平安就好。”他眼神柔和下来，声音轻了些，“那天看你急得脸都白了，现在总算能放心了。”
王姐在旁边打趣：“可不是嘛，沈彦那天比找自家孩子还上心！”
沈彦轻咳一声，耳朵有点红：“王姐说笑了，分内事而已。”
我心里一暖，刚要说话，他忽然上前一步，接过我手里的锦旗。指尖相触的瞬间，我们都顿了一下。
“锦旗我们收下了，”他稳稳拿着旗杆，声音温和，“这份心意很珍贵。”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肩头洒下一片光亮，红绸金字的锦旗和他胸前的警号牌相映成趣。
“咖啡也是，”他举了举手里的纸杯，眼里带着笑意，“很香。下次……我去店里尝尝。”
晨光正好，咖啡香袅袅，他站在光里笑着，我突然有些晃神——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笑着揉我头发，那时我揉着惺忪睡眼，看他看得入迷，连老师喊我都没听见。娇娇急得捅我胳膊，我没好气地嚷嚷：“哎呀，死娇娇你要杀人啊！”课堂顿时哄笑，我才看见讲台上老师怒瞪的眼睛。
“来拍个照吧！”活泼的警花举着手机打断我的思绪，“正好写宣传材料，记录暖警瞬间！”
其他民警也跟着起哄：“对对对，沈哥，快和锦旗合个影！”
沈彦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整理了一下头发，有些局促地看了我一眼。王姐推他一把：“愣着干嘛？快站好！”
他把外套递给同事，挺直脊背，双手郑重地接过锦旗。藏蓝警服衬着红绸金字，格外醒目。
“丫丫姑娘，你也一起来吧？”警花招手，“你是当事人，一起合影更有意义！”
“啊？我就不用了……”我慌忙摆手，脸颊又热起来。
王姐笑着揽过我的肩膀，把我轻轻推到沈彦身边。站定的瞬间，手臂几乎碰到他的臂膀，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混着淡淡的皂角香和汗味，扎实又可靠。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僵硬地看着镜头，却无法忽略身旁的人。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
快门按下的刹那，我感觉沈彦的身体微微向我倾斜了一点，很小的动作，却让我们的距离变得刚好。
“好啦！”警花看着屏幕笑，“拍得真好！沈哥不严肃了，丫丫姑娘笑得也好看！”
我松了口气，转头想看照片，却撞上他同样转过来的目光。他眼里还带着拍照时的些许窘迫和笑意，像石子投入湖心，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的目光深深印在我心里。
回去的路上，小雨叽叽喳喳地说着派出所里的热闹，说民警们收到咖啡时的笑容，说沈警官接锦旗时郑重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只是含糊地应着，心思早已飘远了。
脑海里像架了台放映机，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他带着疲惫却清亮的眼神，抚过锦旗金线的手指，发红的耳根，阳光落在他肩头的光晕，还有那句“下次去店里尝尝”。一幕幕在脑子里转个不停。
完了，我盯着前方的路叹了口气。三年来拼命压下去的心思，这下全崩了。明明前阵子还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结果一面锦旗、几句对话，就又陷进去了。早知道这样，真该让小雨一个人来送锦旗的。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懵懂的心动早已被日常磨平。我守着我的小贝和“歌屿”咖啡馆，日子平静得像杯温开水。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心，能从容面对任何过往。
可原来，所有的努力都如此不堪一击。
完了。唐小丫，你彻底完了。我在心里哀嚎。
三年的平静，三年的自我告诫，全都功亏一篑。就像辛苦筑起的堤坝，敌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汐，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我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沦陷了，甚至比当年更加来势汹汹。
一种混合着懊恼、羞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滋滋的情绪包裹着我，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轻飘飘的。
“丫丫姐，你没事吧？”小雨赶紧拉住我，疑惑地打量着我通红的脸，“你脸好红啊，是不是太阳晒的？还是刚才太激动了？”
我猛地回过神，用手背贴了贴脸颊，果然烫得吓人。
“没、没事，”我掩饰性地加快了车速，“可能……可能是刚才咖啡箱拎久了，有点热。”
小贝被房东大婶早早送到了医院的康复中心，原本打算送完锦旗就去接她，顺便在医院旁新开的干果店买她爱吃的草莓糖葫芦。可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彦的身影，连方向盘都不听使唤，拐过熟悉的路口时，竟差点错过了咖啡馆的招牌。
小雨看出我心不在焉，没再追问，只是悄悄把车窗开了条缝。风灌进来，带着街边槐树的清香，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慌乱，却怎么也没用——刚才他指尖的温度、眼底的笑意，像是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算了，还是不去咖啡馆了。我得让自己忙起来，越忙才越不会胡思乱想。把小雨送回“歌屿”后，我又给房东张婶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接小贝放学。挂了电话，方向盘一转，我直接去了画室。
一到画室，我就翻出之前程泽帮忙印好的暑期班宣传单，和几位老师简单分了下工，然后大家一起去了学校门口发传单。
六月的天气有些闷热，才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背就开始冒汗，黏在衣服上很不舒服。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看着手里一叠传单，倒也没太着急——发传单本来就是这样，哪能指望人人都感兴趣。
有的家长接过传单，看也不看就折起来扇风。我看着他们走远，自己安慰自己：也没白费，至少还能扇风解暑，算物尽其用吧。
“姐，您好，看一下苗苗画室的暑期班吧，只要299元……”我笑着迎向一位家长，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不需要”打断了，语气干脆利落。
说到一半的话停在嘴边，我怔了怔，随即又扬起笑容点点头：“好嘞，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了。”
转身整理传单的时候，手指碰到纸张凉凉的边缘，心里倒没觉得沮丧——发传单就是这样，总会有人拒绝，不过没关系，我可是打不倒的小个子，越挫越勇。风吹过来，带着夏日的热气，我整理好手里的传单，继续朝下一位家长走去。
“大哥，来看一下，我们苗苗画室……”我抬起头，笑容僵在脸上，居然是赵飞，那张在梦里被我千刀万剐的脸。
“唐小丫……”赵飞也有些诧异，却没注意到我已经捏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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