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赵飞那带着几分躲闪、甚至透着心虚的话语刚飘进我耳中,我便瞬间没了半分耐心。积压在心底数年的怒火,宛如被猛然点燃的巨型炮仗,“轰”的一声,如汹涌的岩浆般瞬间窜遍全身,似要将我彻底吞噬。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想起娇娇,那个曾经笑靥如花、单纯善良的女孩,为了赵飞一次次地黯然落泪,还有小贝出生时,那个本该充满喜悦与温馨的时刻,赵飞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娇娇,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儿,却要独自面对生产的恐惧与无助。在冰冷的产房里,她孤独地蜷缩着,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仿佛是对命运无声的抗争。而我,只能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哭声,心如刀绞。那些我独自带小贝扛过的难捱夜晚,黑暗中,我紧紧抱着小贝,泪水浸湿了枕头,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与对生活的绝望。
想到这些,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那股想要狠狠抽他的冲动。我猛地将手里的宣传单全塞到身旁李老师的怀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宣传单在风中沙沙作响。紧接着,我迅速撸起袖子,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蓄着所有的力量。
赵飞看着我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眼里原本的心虚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慌乱。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当年那个一点就着的唐小丫,生活的磨难并没有磨掉我半分棱角,反而让我更加坚韧、更加愤怒。
愣了两秒后,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即转身就往接孩子的人群里钻。他的脚步踉跄得厉害,差点撞到一位抱着小孩的家长,那家长被吓得一哆嗦,孩子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赵飞,你丫的给我站住!”我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嘈杂的人群。我拔腿就追,可毕竟好久没锻炼了,才跑几步就喘得厉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我像一块顽固的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没打算松。我心里太清楚了,这个软骨头除了画画有点天赋,骨子里全是怂。也只有娇娇那个笨丫头,才会被他那点虚假的温柔骗得团团转,陷入这痛苦的深渊。
人群里的他跑得跌跌撞撞,没一会儿就被我追上了。我瞅准时机,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借着冲劲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我一屁股坐在他背上,让他动弹不得,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接着,我扬起手,对着他那欠揍的脸使劲扇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一下比一下重,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啪!这一巴掌是替娇娇打的!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如此狠心伤害她!”
“啪!这是替小贝打的!你作为父亲,在小贝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这是替我打的!我为你、为娇娇、为小贝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委屈!”
“唐小丫,你个疯子……”赵飞被压得喘不过气,声音含糊地求饶着,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周围的家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他们有的小声议论,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好奇;有的掏出手机拍照,想要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李老师急得在旁边团团转,不停地劝我:“丫丫,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他死了最好!我心里憋着一股狠劲,手下的力度半分没减。每一巴掌下去,我都觉得心中的怒火稍微消散了一些,但同时,又涌起更多的悲伤和无奈。直到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报警了”,我才愣了愣,可还没等松开手,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那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命运对我的审判。
没一会儿,警车停在了跟前。警察迅速下车,将我和赵飞一起拽上了车。他捂着红肿的脸,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里满是怨怼,那眼神仿佛要把我刺穿。我喘着粗气,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头发也乱得不成样,活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到了派出所,空调的冷风一吹,我总算恢复了理智。早上才刚捧着锦旗来道谢,中午就以“打人者”的身份被带进来,这是多么讽刺的对比。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迎面走来的民警里,赫然站着沈彦。他还是穿着挺括的警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只是看到我这狼狈模样时,眼神里多了几分错愕,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我尴尬地别过脸,心里只剩哭笑不得的念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不浅”吧,只是这缘分,也太丢人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沈彦开口问道,声音沉稳而有力。
赵飞胆怯地看我一眼,我立刻瞪回去,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他马上把淤青的眼睛转向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警察同志……那个,我俩闹着玩呢……就是闹着玩,真没事……”赵飞边说边疼得龇牙咧嘴,声音越说越小,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显然他这副样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打人不对,该赔多少我赔。”我很是痛快地说,毕竟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此刻心里反倒轻松了几分。
“不……不用了。”赵飞连忙摆手,手还捂在肿脸上,动作幅度一大就疼得龇牙咧嘴——他哪敢要我的赔偿,方才被我按在地上打的架势,早让他没了半分底气。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松了些:“行,你还算是个人。”转头看向沈彦,尽量让声音平稳:“沈警官,他不要赔偿也不追究责任,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妈妈”。我心里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转头就看见小贝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小短腿迈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张开小手直直扑向我,那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无比坚定。
“丫丫,没事吧?”房东张婶拎着小贝的小书包,急匆匆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我听李老师说你被带到派出所,吓得赶紧接了小贝就过来。”她拉着我上下打量,眼神里满是担忧,那关切的目光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我心里一暖。又转头瞪了眼旁边的赵飞,看到赵飞那张乌青的脸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跟小贝长得真像,这是她爸爸啊?”
这话一出,我能清晰感觉到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我身上——有好奇,有同情,大概都在脑补“单身妈妈独自带娃,多年后怒打负心汉”的戏码。我没接话,只是蹲下身紧紧抱住小贝。不得不说,小贝的眉眼确实跟赵飞像得很,可这相似的模样,此刻只让我心里发涩,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胸口。小家伙把脸埋在我颈窝,小胳膊圈着我的脖子,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哭腔:“妈妈,怕。”那声音如同细小的针,刺痛着我的心。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鼻尖蹭到她头发上淡淡的奶香味,方才还烧着的戾气,瞬间被这小小的、温热的身子冲得烟消云散。我轻声安慰道:“宝贝不怕,我们回家。”
我抱着小贝几乎是逃也似的往派出所外跑,怀里的小家伙还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小脑袋靠在我肩上,气息轻轻的。走廊里的灯光晃过,身后赵飞的身影、民警们的目光,还有沈彦……,都被我远远甩在身后——我实在没勇气再留在那里,满屋子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丫丫你这孩子,等等我啊!”张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我脚步没停,直到冲出派出所大门,才稍微缓了口气。
我停下来,调整着呼吸,低头看怀里的小贝——她大概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此刻眼睛红红的,却没哭,只是用小手轻轻摸着我的脸颊:“妈妈,不跑了。”
“哎,不跑了。”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放得极轻。张婶也追了上来,扶着膝盖喘气:“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干啥?沈警官还想跟你说两句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离开时沈彦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脸颊又有些发烫,却还是嘴硬:“没、没什么好说的,赶紧回家吧,小贝该饿了。”说着,我抱着小贝往路边走,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些——方才那阵慌乱褪去后,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尴尬,有委屈,还有一点点因沈彦那道目光而起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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