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闻之愿绝望地捂住屁股,眼前白光一闪,仿佛看见比格werwer乱叫怎么训都乱尿,哈士奇吊着半根舌头嬉皮笑脸把她当磨牙棒。
她错了,她再也不无证装人,下辈子一定要做文明守法好狗精。
闻之愿自暴自弃抓起尾巴往衣服里塞……尾巴呢?
呆愣愣眨巴眼,僵硬的头颅转动,看向光秃秃的屁股。
没有尾巴。
她没有暴露。
呼——幸好!这人在乱七八糟汪些什么!
闻之愿后知后觉记起,他问的是“你的尾巴呢”,而不是“你怎么有尾巴”。
后者意味着“可恶的小狗精我要向妖管局举报把你抓起来!”
但男人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把尾巴藏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是妖精?!
怎么可能!
闻之愿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他。
深邃眉眼被灯光晕染得柔和。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他不可能认识她。
闻之愿稍稍放下一点心,故作讶然:“什么?”
她学着男人的样子皱起眉,很关心客人身体地说:“您是出现幻觉了吗?需要热水吗,我去给您倒。”
语速因为紧张加快。
“不用。”方行宴眼睛低垂。
女孩的面容和两年前别无二致,明媚,清甜,紧张的情绪只因担心小狗身份暴露。
好像,只有他一人,在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也是,如果她真在乎,怎么可能两年间,一点消息都吝啬不给他。
方行宴眼神暗了暗:“抱歉,我说错了。”
“我有一只小狗,我很爱她,但两年前她离家出走。”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我一直在找她,可惜,她对我没什么感情。这件事让我压力很大,一下子眼花……”
重新看着闻之愿,语气很重:“抱歉。”
男人表情真切不似作假,浓郁的悲伤如有实质。
闻之愿卸下对暴露的担忧,同情地说:“没关系,祝你早点找到小狗。”
顿了顿,补充:“如果你对小狗好,除非出了事,它一定会来找你的。”
方行宴扯开嘴角笑了下。或许是觉得勉强,很快又放平了。
他都暗示这么明显了,还一个劲装不知道吗。
难道和他谈过恋爱是耻辱吗,难道她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吗,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装作不认识他,若无其事应承他的谎话?
“嗯,谢谢。”方行宴平静地说,“麻烦把酒快些送来。”
转身离开,脊背削薄,身子没有丝毫停顿,大步大步回到座位。
宁望清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张失去表情的脸。
“跟两年前死老婆一个样。”他嘟囔。
闻之愿拿好酒往包厢去,碰到小雪,顺路聊几句。
“真的很帅啊。”小雪对着包厢方向心神荡漾,“温温柔柔的,一千个陈家俊投胎都赶不上——对了。”
她低下声,愤懑地说:“我刚去休息室拿东西,陈家俊他们又偷懒!天天抽烟弄得房间臭死了!口上说店里忙都来上,自己倒——”
小雪止声,对不远处的陈家俊恭恭敬敬问好。
陈家俊没听到这些话,小眼睛上下扫视两人,在闻之愿身上停得久了些,直到她不适蹙眉,才挪开视线。
“上班还聊天?”他呵斥,“拿工资吃白饭?想什么呢?还不快去做事!”
小雪撇嘴,心想这人又发鸡瘟,却顾及他是老板亲戚不敢顶嘴,默默离开了。
陈家俊顶着啤酒肚,意味深长地盯着闻之愿的脸:“小闻啊,上班辛苦是吧?你……”
“我要去送酒。”闻之愿说,“客人催得紧。”
径直略过陈家俊进包厢,她一杯杯替客人倒酒。余光看了方行宴一眼,男人低着头,手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为宁望清倒酒时她才看清,是在剔鱼刺。
清瘦手腕翻动,鲜嫩鱼肉完整无损。闻之愿大为佩服。
宁望清又和她说了几句。末了,憋不住了般,盯着她的脸感慨:“真像啊……哎,你叫什么?”
闻之愿报出名字。
宁望清像被按了暂停键,呆滞地盯着她,三秒,被不耐的方行宴打断。
“让让,挡着菜了。”
宁望清呆滞的目光便挪向他,嘴嗫嚅几下,最终化成重重一声叹息。
闻之愿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偏了下脑袋看向方行宴。方行宴仍在剔鱼刺,周身泛着冷气,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
闻之愿去厨房推菜了。
快进包厢时,陈家俊挂了个电话,向来不做事只训人的关系户凑过来,端起一道菜就要进去。
包厢内,宁望清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她就是那个渣女?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你不会求她复合吧?”
方行宴没看他。
宁望清抓狂:“哥,大哥!你不能这么没脸吧?凭什么?当年明明是她……”
方行宴喉咙里挤出短促一声冷笑。
喉结上下滚了滚,带动喉结上的小痣也滚了滚。
“不至于。”他把筷子搁在桌上,“我又不是狗。”
宁望清自动翻译成他不屑当舔狗。
……宁望清将信将疑。
要是从前有人说方行宴会为爱痴为爱狂,他一定会大笑当乐子听。方行宴那孤家寡人要是情圣,他宁望清就是桐安当之无愧的第一商业天才。
鬼才信。
然后,他就活见鬼了。
宁望清夹了筷子菜唏嘘:“你也真够惨的,第一次恋爱就碰上这种人。我说,你不想报复回去吗?这不像你啊。”
商场上睚眦必报,怎么到情场上就任人宰割的。
门再次被推开,渣女闻之愿端菜进来,宁望清噤声。
饭桌上只剩其余人的敬酒恭维声。
“老板们,这是我家招牌……”陈家俊挤在闻之愿前头,肉脸笑成肉包子,赶着要帮忙布菜。
肥硕的身子左歪右扭,腰弯成稻穗,耻高气扬的脸此刻谄媚地笑。
客人礼节性地冲他点头,却没人搭腔,像对待浮夸小丑。
陈家俊尴尬的僵在原地。
恰好闻之愿在一边上菜,女孩不言语,只甜甜地笑,拿出最好的精神头对待客人,平平稳稳地端菜上桌。
啧,装货。
平时积攒的肮脏心思翻涌。
陈家俊故意挨着她走,一个转身假装不经意,身体撞上去。
闻之愿身子不稳,手无意识松开,那碟酒酿罗氏虾连汤带水,哗啦啦甩在方行宴身上。
干净清贵的男人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宁望清吓了一跳,其余人瞬间止声,方总洁癖他们是知道的,爱干净简直到了强迫症的程度,车上办公室常备酒精,时不时就挤两泵擦擦。
同情的目光落在闻之愿身上。方总一身私人定制,价格不菲,小姑娘惨咯,又得赔钱又得承受方总怒火,他可不是个好脾气。
“哎呀闻之愿,你这是干什么?”
陈家俊叫起来,推了她一把:“早提醒过你注意些注意些,笨手笨脚半点不听,还不快给客人道歉!”
闻之愿心知错不全在自己,但客人为先,她匆忙忙拿纸,要拈走方行宴衣服上的葱花蒜末:“对不起!您没事吧?烫到了吗?我去拿水……”
方行宴的目光从那碟被弄脏的剔好刺了的鱼肉,慢吞吞移到女孩脸上。
“啊。”女孩也看到了,一口没动的鱼肉突遭横祸,她更歉疚了,“待会儿我给您剔鱼刺吧,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
他温和地笑笑,示意闻之愿不要紧张。他接过闻之愿递来的纸,却不用,塞进了衣兜,又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闻之愿手上的油污。
闻之愿茫然地伸着手。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
方行宴隔着衣袖捏住她的手腕,另只手一点点擦去脏污,动作细致,声音轻缓:“没关系。”
重复一遍。
在对闻之愿说。不止对闻之愿说。
宁望清鄙夷地侧过脑袋——他就知道,这货是真狗。
有些冷。
方行宴的手,尽管隔着布料,冷意依旧丝丝缕缕渗进来。
女孩的手恢复干净。从小被边牧伺候的金毛神经大条,只庆幸客人脾气真好,没骂她,喜滋滋地真诚道谢:“谢谢你!但我没事,你快擦自己吧。”
方行宴“嗯”了声,脱了外衣搭在一旁,发消息叫司机拿套衣服尽快过来。
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陈家俊。
“你很吵。”他说,“都出去吧。”
后面这句是对两人说的。
门再次阖上,方行宴无视其他人眉来眼去地暗中八卦,闭上眼,捏着衣兜里的几张卫生纸。
宁望清戳了戳他,悄声说:“你真想复合啊?”
“你可以再异想天开些。”
“那你刚刚殷勤什么?”他撇嘴,“眼珠子都快掉人家身上了,沾点油就担心得不行,哎哟……”
方行宴没立刻搭腔。他该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压根儿没想太多,下意识就那样做了吧?
怪舔的。
他自嘲笑笑:“一时情难自禁。”
“之后不会了。”
鹿鸣轩无固定下班时间,陈家俊被下了面子,不敢冲方行宴他们吵嚷,火气全发在打工人身上。
尤其是闻之愿,一整天被他死死盯着,时不时冷笑两声,神经病似的。
十一点,最后一个客人离开。
十一点半,做完清扫工作的闻之愿,和累得嚎叫的小雪一同出门。
突然下起雨。
幸亏小雪有伞。黑沉沉的夜,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嚣张地砸在地上。
寒意升腾,闻之愿拢了拢衣衫,一脚一个水坑。
好想变成小狗在雨里打滚啊……
一道汽车鸣笛声,黑色库里南慢腾腾驶过去。小雪说这是个心善的有钱人。
闻之愿:“为什么?”
“不像没素质的陈家俊,明明看见我在路边,还飞踩油门溅我一身脏水!”小雪咬牙切齿。
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两人不同路,闻之愿和小雪挥手告别,在一处屋檐下躲雨。
快凌晨,地铁关门,网约车涨价,附近更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让她买伞。
处处都是绝狗之路。
……想玩水。
闻之愿小心翼翼观察周围,没人没车,她试探着放出尾巴耳朵,重重一跳,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扑她一身。
毛茸茸的尾巴淋湿了,快乐地左右摇摆。闻之愿高高兴兴冲入雨幕,衣摆扬起翅膀似的弧度。
库里南再一次缓慢经过。
车内,司机迟疑拐弯:“方总,我们还要再绕一圈吗?”
男人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王师傅老老实实地再转了一圈。玩水的女孩第九次出现在视野里,车子经过她,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方总。”他揣摩上司心意,试探地说,“要不,我们做点好事,把人接上来?”
后座沉默。
王师傅福至心灵再接再厉:“小姑娘半夜淋雨多可怜啊,您帮帮她,她肯定会感谢您。”
依旧沉默。方行宴把握一只小巧的金毛玩偶,半晌,终于开口:“不用。”
“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像解释也像自我劝服。
闻之愿玩累了,浑身湿透,冰冷的雨见缝插针侵染身体,欢笑过后,她后知后觉觉得好冷。
可离家还有很远。
收起尾巴,死气沉沉往家走。
黑色轿车经过——奇怪,大晚上怎么这么多黑车?
黑车停在她面前,挡住去路。
后座车窗摇下,男人熟悉的脸露出,乌发,棕瞳,右耳的耳钉暗沉沉闪烁。
隔着车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金毛玩偶被放进抽屉。
湿漉漉的狗儿眼中,倒映出男人没什么情绪的脸。
打开车门。
男人的目光羽毛般落下,声音混着车内暖气,隔着被雨幕模糊的视线。
“上来。”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脸。
斜斜雨丝落在脸上,眼睛湿润,仅仅因为雨水。
自知愚蠢,自知下贱。
女孩坐在身旁,感激地看他,左一句你真好右一句谢谢你,一箩筐的话说了半晌都不停。
嘴角挣脱他的束缚勾起。
男人突兀地笑出声。
闻之愿:“啊,我没说笑话呀。”
方行宴笑个不停,脊背弓起,手指不住地颤:“啊,我只是顺路,不用这么夸我。”
却情难自禁,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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