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黑瓦,间隔着深红色的廊柱,带着江南文人的雅致。将山、水引到酒楼之中,假山假水却造就一股天然的意境,这样的布置便是雁归楼的特色。
乔列踩着脚凳,从马车上下来,便将手伸到了乔言面前,乔言犹豫片刻,最终将手放到了乔列的掌心。
“乔师妹!”
顾景舟惊喜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乔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乔师妹,乔师弟,你们也来这雁归楼呀?”顾景舟一脸喜色,只是复又担忧道,“乔师妹,上次一别,你身子可还好?”
顾景舟若是不问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满是担忧的样子,叫乔言又想起了当日的尴尬。
“好多了,牢顾师兄挂心了。”乔言欠了欠身,干干说道。
乔列心下冷哼,这顾景舟也不知是真看懂别人脸色还是假看不懂。不管是乔府下人对他的阻拦,还是乔言对他隐隐的疏离,他是一点儿也觉查不出来一样,依旧眼巴巴往上凑。
“顾师兄,我与姐姐还有事儿,便不与你多言了,咱们改日再聚。”乔列笑道。
顾景舟煞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道:“那正好,过两日便是青鸾生辰,府中有宴,都是书院的同窗,乔师妹、乔师弟也来吧!这是请柬。”
他从袖中掏出两份请柬,上边赫然写着乔言、乔列的名字。
乔言看着那份请柬,心下纳闷,她与顾青鸾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可以邀请参加生辰宴这样的亲密。故而她才不信,那是顾青鸾给她的。
“可那日姐姐不是说好要与我去县里边查铺子的吗?”乔列转头望着乔言,眨了眨眼,冲着她示意道。
乔言也不想和顾青鸾有那么多交际,便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答应了乔列了。
“顾师兄,那日我与阿列确实有事,生辰宴,想来是去不了了的。”乔言转身对顾景舟解释道。
顾景舟微微叹了口气,遗憾道:“这样呀,那,那也不能耽误了乔师妹的事儿……只可惜,还想着生辰宴上能让青鸾与乔师妹重修于好,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乔言也没有听清楚他后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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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瞧着顾师兄对你,意有所图。”乔列直白说道,他走在乔言身旁,他语调活泼,便好像真是个好弟弟,担心姐姐被人抢走一般。
乔言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雁归楼掌柜见到乔列,脸上堆着笑意道:“乔公子来啦,乔大小姐。”
他与二人打着招呼,乔列五年前开始跟着乔晋河处理乔氏商号的生意,如今,他亦能独当一面,在这雁归楼中会见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常事。
乔列转头望向掌柜。
“文远书斋的莫掌柜已经在雅间了。”掌柜笑道。
少年收敛了方才在乔言面前的弱势,轻笑着点了点头,谈笑之间,已经展露出比之乔晋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势了。
乔言沉静站在一旁,不经意间转头,望见街头,柳婧怡苍白着脸色,拐进街角的巷子中。
她不禁想起了上元节那日,她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像是……求救。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姐姐。”乔列望向出神的乔言,唤道,“姐姐在看什么?”
乔言回过神,只轻轻摇头,道:“我们进去吧。”
正月中的秀州城,比之往常热闹许多,而这雁归楼中更甚。
大堂之上,吆喝之声,喧嚣纷纷。
雅间之中,莫掌柜正与一个年轻人在说些什么。
那年轻人周身萦绕着一丝丝与世俗无关的气质。
“我本还说,你是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年轻人嗤笑这。
莫掌柜似乎在劝他:“只是,你家中到底并非寻常人家,你若当真这么做,你……”
合上的门被推开,望着进来的两人,莫掌柜收了话语。
莫掌柜不过二十上下,眉目之间透着一丝儒雅的深不可测,乔言与他打过两次交到,皆是在文远书斋买书的时候。
“乔大小姐也来了呀。”莫掌柜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那年轻人瞧了一眼乔言,边望向了乔列,乔列亦是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这正是上元节那日,与顾阳盛立于桥上观看鹤羽娘子表演的年轻人。
乔言亦是想到了。
莫掌柜今日在雁归楼,除了想要谈合文远书斋与乔氏商号的生意,还有意将眼前的年轻人介绍给乔列认识。莫掌柜是两年前来的秀州府,后来因缘巧合成了文远书斋的掌柜。
他第一次见到乔列,便觉得他这友人能与少年合得来,他们都是智多近妖之人。
“这位是?”乔列笑问道。
莫掌柜道:“这是我一位好友,想趁着今日,将他引见与你。这是……”
年轻人轻笑着打断了莫掌柜之言。
“法号了意,长安南摩寺的俗家弟子。”了意说道。
乔言闻之望向他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好在是俗家弟子,不然这一头令人艳羡的墨发便有些可惜了。
莫掌柜闻言轻轻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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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姐与乔公子看着并不像是亲姐弟啊。”了意说道。
莫掌柜闻言,解释道:“了意并非秀州人士,故而不知内情。”
“阿列是我父亲收养的义子。”乔言眼中毫无责怪之意,只是认真解释道。
了意看着乔列那惹人注意的杏眸,似是不经意道:“我瞧着乔公子面善得紧。”
他意有所指,流转的眼神仿佛便是在告诉乔列,眼前这年轻人知晓他失踪在脑海中的关于他身世的记忆。
“这天下面容相似之人不在少数。”乔列笑对道。他浑然不在意,像是没有听出这年轻人话语之间暗藏的玄机。
了意挑了挑眉角,嘴角微微扬起:“确实,容貌相似者并非是什么稀罕事儿。”
乔言心中似藏着事儿,也未曾注意到二人话语之间的机锋,她见到了意,便又想起了柳婧怡。
好似自从她入学鸳湖书院后,她便没怎么再听说过她的消息。
“乔小姐在想什么?”了意看向乔言,他自乔言进屋便发现,那少年对这女子的关注与在意,不似寻常,超乎所有。
乔言突然之间被提到,愣愣望向了意。
便是乔列也是一愣,他皱眉望了一眼了意,但他也想知道今日乔言为何会频频失神。
“在想上元节那日落水的女子。”乔言微微垂着眼睫,“当日了意公子应当也看到了。”
“乔小姐唤我了意就好了。”了意淡淡笑道,“那日的情状我确实瞧见了。乔小姐见义勇为,了意心生敬佩。”
“你亦不必唤我乔小姐。”乔言如实说道,“那人是我儿时的夫子,我想着许久未见了,或许该找个时间拜访。”
乔列闻言微微撇过头,当日,柳婧怡只做了乔府一年的西席,她只教导乔言,与他并无多少交际。只是,乔言与她相处甚欢,只听闻,柳婧怡也曾是鸳湖书院的女学子。离别之时,柳婧怡只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会再见,不必强求。
乔言这些年,一直不曾再见过她,但也没有想过打听她的踪迹。
而今,能让乔言有此想法的,想来只能是因为上元节那件事儿。
了意虽然眼神留在乔言身上,但他亦是留意到乔列那片刻的皱眉。
莫掌柜看着三人相谈很欢,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眼前这年轻人看着至少还是有些世俗的欲|望的。
“姐姐,尝尝这宴球。”乔列拿着公筷给乔言布菜道。他有意岔开这一话题。
了意转过头,他赌乔列便是那人。
只是他既然平安无事,为何会在此地当起了什么秀州首富的义子,而非回长安。他看上去,忘记了许多。
乔言看着眼前碟中的粉白鲜香的宴球。
雁归楼的宴球,用最寻常的食材,做出了最地道的招牌。东江的白鲢鱼剔骨切片剁碎,辅之以海中的虾剁成泥,不加一粒面粉,只用鱼、虾、鸡蛋与些许调味,搅拌成劲道的泥,再团成一个圆,上裹着切碎的秘制猪皮,最后上屉小火慢蒸。
“了意,你也尝尝,这宴球,长安可没有。”莫掌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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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雁归楼中宾主尽欢,太守府中仿佛笼罩了一层压顶的乌云。
“我不同意。此事老爷不必再提。”顾夫人冷着脸坐在房中的梳妆台前,一脸冷意等看着镜中似是和蔼的顾阳盛。
顾阳盛闻言,在房中来回踱步,道:“夫人,你可知那年轻人是谁?咱们青鸾若能嫁给他,往后便是世子夫人。”
“便是世子夫人有何?”顾夫人转身冷眼看着顾阳盛,“我的青鸾不是为你升官发财开路的东西。”
“夫人怎么能这么说,我亦是青鸾的父亲,我还能害她不成?”顾大人说道。
顾夫人起身,一步步缓缓走到顾阳盛身边,轻嗤一声:“顾阳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
顾阳盛面色铁青,也不看看顾夫人,他忍着一股子气,也不反驳。
“高门贵族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我可比你了解的清楚。”顾夫人轻蔑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异样,“高门贵族里的腌臜事儿多,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我不会让我娇养起来的姑娘,受这份罪。”
“无知!”顾阳盛气急,“你懂什么,女儿家受了家里的教导荫蔽,自然也该为家中有所付出。”
顾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起来。顾阳盛看着她,一时间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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