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慈善晚宴后,谭又明明显感觉到沈宗年有些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并非显而易见的态度转变。沈宗年依旧会接他的电话,回复他那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短信(虽然通常只有一个“嗯”字),在他突然出现在沈氏顶层办公室时,也不会让保镖拦他。
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比如,他约了三次饭,沈宗年推了两次,理由都是“有会”。这在以前是极少发生的,沈宗年再忙,也会把他那些临时起意的邀约排进去,哪怕只是匆匆喝杯茶。
又比如,前几天港口项目遇到点技术难题,谭又明习惯性地跑去沈宗年办公室,想把几个备选方案甩给他听,让他帮忙拿个主意。沈宗年倒是听了,也给出了精准的意见,但整个过程异常公事公办,眼神甚至没怎么离开过电脑屏幕。最后谭又明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他桌上的杯子想喝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挡开,另拿了个新杯子给他倒水。
谭又明当时就愣住了,举着空手,有点尴尬,还有点莫名的委屈。共用杯子这事儿他们干了十几年了,沈宗年虽然洁癖,但从不忌讳他。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半开玩笑地问:“年仔,你最近很怪啊?嫌弃我了?”
沈宗年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没抬眼,只淡淡回了句:“没有。”
没有才怪。谭又明心里嘀咕,但看沈宗年那副拒绝交流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压回肚子里。
这种刻意的、冰冷的距离感,让谭又明浑身不自在。他像一只习惯了在固定领域里打滚撒欢的猫,突然被无形屏障挡住了去路,焦躁又茫然。
他甚至私下问了林晟:“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年仔了?”
林晟一头雾水:“啊?没有吧?沈总那样的人物,谁能得罪得起啊?谭少你是不是想多了?”
谭又明更烦躁了。连林晟都看不出,难道真是他自己太敏感?
他试图做点什么打破这层坚冰。他订了沈宗年喜欢的那家很难订的私房菜馆位置,发消息过去:【明晚七点,玉馔斋,给你补上前几顿饭。】
过了很久,沈宗年才回:【有事,去不了。】
谭又明盯着那冰冷的五个字,一股邪火蹭地窜了上来。他直接一个电话轰过去,响了半天才被接起。
“你到底怎么回事?”谭又明劈头就问,语气冲得很,“我哪里惹到你了你直说行不行?这么阴阳怪气的干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沈宗年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依旧是那副听不出情绪的调子:“想多了。只是忙。”
“忙个屁!”谭又明口不择言,“你以前…”
“还有个会。”沈宗年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谭又明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里又酸又胀,还有一种被莫名抛弃的委屈感。他完全搞不懂沈宗年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周末,一场不得不共同出席的商业峰会。
会议冗长乏味,谭又明坐在台下,心思完全没在演讲者身上。他的目光时不时就瞟向斜前方主宾席的沈宗年。那人坐得笔直,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完全沉浸其中。但谭又明就是能感觉到,沈宗年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平时更强烈了。
中场茶歇,人流涌动。谭又明一眼就看到几个老总围着沈宗年寒暄,其中一位还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儿,那女孩看着沈宗年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谭又明心里那点不爽立刻找到了出口。他端起一杯咖啡,状似无意地晃悠过去,很自然地插进谈话圈,胳膊肘“不小心”碰了沈宗年一下。
沈宗年侧头看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谭又明却对着那位小姐露出他那招牌的灿烂笑容,语气轻快又带着点不着调的熟稔:“李小姐是吧?久仰久仰。找我们沈总聊项目?那可找对人了,我们沈总工作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我跟他这么多年交情,想走个后门都比登天难…”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巧妙地把话题引向工作,又暗戳戳地强调了自己和沈宗年关系的特殊性,无形中把那位想搭讪的李小姐和其他人都隔在了外面。
沈宗年由着他发挥,没有打断,只是在他靠得太近、几乎要贴到自己手臂时,几不可查地微微侧身,拉开了一丝微小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谭又明的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里那点小得意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
他忽然失了继续周旋的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连背影都透着股闷闷不乐。
沈宗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捻着佛珠的指尖微微用力。他何尝没看到谭又明刚才那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追上去的冲动。
但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对面前有些尴尬的李总淡淡点了下头:“失陪。”
他需要距离来冷却那几乎要失控的情感,来保护那段他视若生命的关系。哪怕这会伤到谭又明,哪怕这同样让他自己痛彻心扉。
峰会后的晚宴,谭又明喝得有点多。
他心里憋着股无名火,看谁都不顺眼,连周景深凑过来拍马屁都被他三两句话不轻不重地怼了回去。他一个人靠在角落的柱子上,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眼神放空地看着喧闹的人群。
沈宗年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状态,看着他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投去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在看到一个二流小家族的继承人试图搂住谭又明的肩膀,而谭又明皱着眉甩开时,沈宗年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他放下酒杯,大步穿过人群,无视所有试图和他打招呼的人,径直走到谭又明面前。
“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谭又明抬起朦胧的醉眼,看清是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哟,沈总忙完了?有空管我了?”
沈宗年不理会他的醉话,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拉着他就往外走。
“你放开…沈宗年!你他妈…”谭又明挣扎着,嘴里含糊地骂着,但醉后的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挣脱不开。
沈宗年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出了宴会厅,塞进自己的车里。
“回公馆。”他对司机吩咐道,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车内空间狭小,弥漫开浓重的酒气。谭又明瘫在后座,似乎耗尽了力气,闭着眼,眉头紧锁,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凭什么…冷暴力…王八蛋…”
沈宗年坐在他旁边,侧头看着他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和难受蹙起的眉头,心脏一阵阵抽紧。他伸出手,想替他擦掉额角的汗珠,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皮肤时猛地停住,缓缓收紧,攥成了拳,无力地放下。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碰他。连这种时候,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车子停在谭公馆门口。沈宗年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想把谭又明扶出来。
谭又明却突然睁开眼,看着他,眼神迷茫又带着点委屈,声音沙哑:“年仔…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沈宗年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都顿住了。他看着谭又明那双因为醉意而水汽氤氲、卸下了所有伪装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不解。
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裂。
他猛地俯身,手臂穿过谭又明的膝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谭又明惊呼一声,醉意都被吓醒了几分,下意识地搂住了沈宗年的脖子,“你…你干嘛?!”
沈宗年抿紧薄唇,一言不发,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谭公馆,对惊慌失措迎上来的佣人视若无睹,径直上楼,踢开卧室门,将谭又明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动作看似粗暴,落点却极尽轻柔。
谭又明陷在羽绒被里,仰头看着站在床前、呼吸略显急促、眼神幽深得可怕的沈宗年,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酒醒了大半:“年…年仔?”
沈宗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岩浆在滚动,即将喷薄而出。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那想要不管不顾地将眼前人揉进骨血里的疯狂冲动。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空气却粘稠得如同凝固,充满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的气息。
谭又明甚至能感觉到沈宗年身上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热度和紧绷。
半晌,沈宗年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骇人的浪潮已被强行压下大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楚。
他弯下腰,拉过被子,仔细地盖在谭又明身上,动作甚至堪称温柔。
然后,他直起身,声音沙哑得厉害,却恢复了一贯的冷调:“以后别喝这么多。”
说完,他不再看谭又明一眼,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离开了卧室,留下满室令人心悸的寂静和茫然无措的谭又明。
谭又明呆呆地躺在床上,听着楼下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那一刻的沈宗年,陌生得让他害怕,却又…莫名地让他心口发烫。
他抬起手,看着刚才无意识搂过沈宗年脖颈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滚烫的温度和紧绷肌肉的触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驶离的黑色轿车内,沈宗年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了眼睛。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彻底失控了。
黑暗中,他无声地喘息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这场无声的战役,他快要守不住了。
我是有存文的,但是我经常忘记发或者懒得不想发。。。。所以想发的时候会多发一点,如果不想发或者忘记了或者太忙。。。那就得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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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裂痕与无声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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