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黑气从吴小卷头顶冒出溜走,她看着白窦桦,有些宕机。
这人原来没傻。
没有说他必须要傻的意思。只是颅脑受损过后不得有一个功能恢复阶段吗,怎么直接清醒得像个没事人了。
什么头啊这么硬?
吴小卷内心思绪万千,头脑风暴席卷,外在表现却安静如鸡。
像是以为她不信,白窦桦又摆事实讲道理:“我不觉得你有公主病,也没有说过要你伺候我。”
膝盖一弯扑到白窦桦跟前,吴小卷回过神,故技重施,进行紧急补救,手掌在白窦桦眼前一捏一放,催眠说:“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白窦桦:“我听见了。”
他说:“一个字都没落下。”
哟,来脾气了。
吴小卷内心的失措猛地到达顶点,但是很快又以跳楼机的速度降下来。
尴尬是什么,尴尬又不能挽回一个在清醒状态下听到自己口出狂言的无语老乡,一个不趁人之危的能干家政,一个在狂风暴雨厄运袭来时还毅然把救生器材让给队友的好同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吴小卷尝试着找理由,“其实我有一个演员梦,会不定期进行即兴表演,用来鞭策自己逐梦演艺圈。”
白窦桦确实不信:“嘁。”
“别气呀。”吴小卷很快调整好表情,表演欲十足地撒娇道,“我的好龟龟~”
不管用,白窦桦脸上的死气更甚,脸一个钝角大转弯,朝与吴小卷相反的方向偏去。
吴小卷加把劲,把白窦桦的头扳回自己这边,换个方式求和:“虽然我不会伺候别人,哥哥也没有说过要人伺候,但哥哥之前很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哥哥,这不叫伺候,叫报恩,叫互相帮助,也叫做好人好事。”
吴小卷龇着牙,笑呵呵,代表她祝福白窦桦身体安康阖家欢乐。
挺喜庆,但很假。
白窦桦不再回应。
吴小卷坐到床边,贴心问他:“想吃什么?我刚刚看到外面有鸡棚,可以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摸两个蛋。”
白窦桦白天吐出胆汁,晚上又没吃饭,照理应该到进食的时候了。
但现在他在发烧,烧得头晕,胃也缩成一团犯恶心,实在吃不下鸡蛋。
吴小卷便端来一碗加了白砂糖和盐的米汤,用勺子连哄带骗强硬地喂他喝了许多。
她把镇花放在枕边的温度计插进白窦桦胳肢窝,过了几分钟,拿出来看度数,看完撸起袖子去厕所端盆冷水进来,脱掉白窦桦的衣服,生疏地帮他擦身降温。
“之前听说你父母生过重病——”白窦桦被翻来覆去地倒腾,感觉自己体内的米汤都快涌到喉咙口,体外的皮肤被擦掉了十八层角质。
不过该说不说,也多亏了齁甜齁咸的米汤,他才恢复了些精气神。
白窦桦自己尽量撑起身体,感叹吴小卷看起来瘦,但力气真大的同时,疑惑道:“——那时候是谁照顾二位?”
“我哥啊。”吴小卷继续手上洗刷刷的动作,理所当然道。
白窦桦:“你呢?”
吴小卷:“我什么?”
白窦桦:“你哥照顾你爸妈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吴小卷:“在伤心啊。”
白窦桦:“你不是说你家重男轻女,你爹不疼娘不爱吗?”
“啊?”吴小卷用毛巾使劲搓了搓白窦桦的胳肢窝,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么个话,一时想不出来怎么找补,只能干笑两声,“哈哈。”
看来是编的,白窦桦闭眼。
张口就来,现在都不稀得圆谎了都。
真是。
胳肢窝真是好痛……
好不容易让白窦桦体温恢复正常,吴小卷放下毛巾,正在做拉伸运动,顺便物色自己今晚安眠的好地方,就听到小床咯吱咯吱的动静大起来。
转头一瞧,她才发现躺在一排小床上的那个早就应该入睡的唯一小矮人还睁着双大眼睛,胳膊伸到被子外面,眼珠子滴溜溜到处转。
“……”
“快睡!”吴小卷恐吓说,“不然恶毒皇后马上就来喂你吃毒苹果!”
不料竟把小孩的目光吸引过来,看她像看什么稀奇物件。
“不对,没有苹果。”吴小卷改口,“是会有熊瞎子来啃你脚!”
小孩盯着吴小卷,一言不发。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国外小孩听不懂人话啊,吴小卷刻薄地想,那总该会察言观色吧。
她比划起熊瞎子扑人的动作,模拟着熊瞎子啃脚趾的音效。
小孩开心地露出乳牙笑起来。
“……”什么意思。
小孩掀开被子爬坐起来,开始跟学动作和声音。
完全是把吴小卷当成幼师了。
吴小卷烦死,讨厌小屁孩。
小屁孩还在放肆。
吴小卷走到小床边,叉腰,准备啃他脚。
太恶心了,吴小卷换成扯他脚。
爱睡不睡,不睡滚去和活死人一个铺。
吴小卷打算提溜小屁孩到白窦桦床上。
活死人白窦桦张嘴叭叭:“小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又讲故事,你是唐三藏吗?
吴小卷不愿意听人念经。
但是刚刚才把老乡哄好,她更不愿意重蹈覆辙。
于是吴小卷弯着腰扭头,假惺惺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温柔道:“你说。”
白窦桦:“从前有一个仙子,下凡到人间历练时随便找了个澡堂子,准备焚香沐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白嫩嫩,做一个人见人爱的上等仙,谁知道刚脱下华丽服饰和财物放在水池边,就看见管理员以乱堆乱放为由将衣物全部收走扔进垃圾桶,仙子愣了,穿着裤衩子愤然离场,出门时怒意上头,恶意愚弄了一番正把垃圾桶往外运的倒霉清洁工,从那一刻开始,仙子受到惩罚,被诅咒厄运缠身,丧失法力,彻底变成了普通人。”
故事戛然而止。
吴小卷等了几秒,问:“没啦?”
白窦桦:“没了。”
吴小卷:“啊?”
这个故事太简短深奥了,吴小卷下意识反复回味,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竟然追究起故事的细节。
那仙子该是个男的吧,光穿着条裤衩子就到处乱跑,一点不害臊。
等等,仙子不会又是白窦桦对自己的代称吧。
很无聊诶。
吴小卷想到什么问什么:“仙子是你吗?”
白窦桦:“不是。”
不是那就更无聊了。
吴小卷沉默几秒,终于意识到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个刚退烧不久的脑震荡患者,故事本质上是一团浆糊产出的一堆垃圾数据,不能细想,没必要深究。
讲述者却在这时要求做阅读理解了:“你不问问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什么道理吗?”
行,做戏做全套。
吴小卷很配合,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那么这个故事想要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白窦桦语重心长:“告诉我们要善良。”
吴小卷疑惑皱眉。
白窦桦:“不能伤及无辜。”
吴小卷上眼皮开始颤动。
怕听的人还不懂,白窦桦最后补充一句:“未成年人睡觉不老实,和伤患同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
吴小卷一刹那白眼差点翻上天。
得,感情仙子不是指白窦桦,是指她。
就是说不能把小屁孩扔他床上呗,真难为白窦桦还为此硬编了个前言不搭后语的抽象故事。
我谢谢你,吴仙子咬牙,心说但是我才不会穿着裤衩子在澡堂子门口发疯呢。
平复一下情绪,吴小卷朝白窦桦点点头。
大师,我悟了。
收了你那神通吧。
既然不能让未成年人和伤患同床,那就只能委屈自己这个成年人和伤患挤一张床了。
放开手,吴小卷直视小孩,生硬地开始唱摇篮曲哄睡:“妈妈的爸爸叫什么?”
顿一秒:“妈妈的爸爸叫姥爷。”
再唱:“妈妈的妈妈叫什么?”
快睡吧,睡着了阿姨才好上叔叔的床。
脚落在床铺边缘一扭一扭的小屁孩好奇地望着她。
白窦桦也在爬,爬到一半,举手:“老婆——”
吴小卷立即阻止轻浮男子:“没有老婆,不听故事。”
白窦桦:“我是说,妈妈的妈妈叫姥婆。”
吴小卷:“……什么姥婆!得叫姥姥。”
白窦桦点头表示受教。
他好学生样,继续举手:“我想撒尿,麻烦给我个夜壶。”
吴小卷现在困得想死,直接不装了:“也没有夜壶。”
白窦桦单手撑着自己很费劲儿,一句话三喘气:“不是——呼——要互相——哈——帮助吗?”
吴小卷去扒拉小孩,想把他摁下去,对白窦桦说:“行了,别喘了。忍一会儿。”
白窦桦:“急。”
吴小卷扭头,善良值耗尽,崩溃地说:“急什么急,你是国王还是你吉吉是国王啊。”
平民白窦桦捏紧被角,发布重要通告:“要尿床上了。”
公鸡起夜,更深露重。
“临时护工加对牛弹琴儿童保姆”吴小卷收拾好老的小的,把夜壶踢到床底下,终于精疲力竭,拉灭屋子里的灯,躺倒在白窦桦的身旁,气呼呼地埋头大睡。
梦里觉得冷了,手脚一动,侧身一卷,一整床铺盖就全部朝她裹了过去。
白窦桦试图拉回一个角,险些被踢下床。
“……”
这位女士貌似比活泼好动的未成年人还要更危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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