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清醒过来,吴小卷已经身处大海之上。
天空在下雨,滴答滴答砸到甲板上,也砸到人的肉/体上。
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迷迷瞪瞪爬坐起来,抬手去扯身上的衣服。
被人阻止了。
吴小卷这才发现白窦桦就在自己身边,他拢着她的衣襟,低声说:“别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救生衣穿在你外套里了。”
吴小卷反应几秒,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是一件军大衣,已经被淋湿了,海上风大,温度也低,穿着不闷人。
潮人。
她没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感受了一下,只道:“这外套不是我的,而且外套里只有一件内衣。”
白窦桦纠正:“外套里还有救生衣。”
他说:“其余的我都给脱了,多穿一件就多一些臃肿,容易引人注意。”
吴小卷非常熟练:“你爱我吗?”
白窦桦亦然:“我是——”
吴小卷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gay,你不会爱我,也不会对我负责。”
一阵推拉扯皮之后,吴小卷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艘渡轮,甲板上不仅有她和白窦桦,还有大约十几个人,长相各式各样,服装春夏秋冬,有的趴地上面色发青地呕吐,有的扯着嗓子大声嚎哭,有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脸上是统一的恐惧与惊慌。
“怎么回事?”吴小卷终于想起来问一问自己的处境。
白窦桦脸色苍白,捂着额头,看上去不怎么舒服。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
“五分钟前,渡轮撞上不明物体。”他说,“大家跑到甲板上,发现船长和船员已经坐救生艇逃生,这里的人都被丢下了。”
吴小卷:“船撞破了吗?”
白窦桦:“破了。”
吴小卷:“要死。”
白窦桦:“不一定。”
吴小卷心想没看出来你还挺乐观。
她把白窦桦扯得离她更近一点,隔着他被雨水淋透的衬衣摸了摸他精壮的身体,问:“你的救生衣呢?”
白窦桦:“我没有。”
“那如果沉船你打算怎么办?”
“跳海,拽着你。”
吴小卷又挣扎着要扒拉自己的衣服。
白窦桦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吴小卷:“你不能拽着我,你比我沉,我怕你把我拽翻了。”
她目光灼灼:“我把救生衣脱下来给你穿。”
白窦桦静默两秒,问:“然后你拽着我?”
吴小卷不认可:“你抱着我。”
她做手臂环绕抱圈动作,边示范边道:“这样,抱紧点,我就不用动了,节省体力,咱们一起漂海上等待救援。”
“……”
“……”
好。
好好好。
好一个节省体力。
遇事总做出一副风平浪静模样的白窦桦,这下也忍不住表情扭曲。
他太阳穴直突突,不清楚此时的头疼脑胀是因为之前被砸了几闷棍放倒引起的还是被气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白窦桦尽量心平气和地阐述:“我的身体从来没有出过毛病。”
吴小卷马上找出漏洞:“你撒谎。之前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发烧差点烧坏脑子。”
白窦桦打补丁,在前一句话开头添上时间状语:“成年之后。”
吴小卷哦豁:“你骗人,前段时间你还用了我的医保卡。”
白窦桦深吸了口气。
多说多错。
他干脆闭上嘴,拉起吴小卷的手掌,放到自己后脑勺上,让她感受那里鼓起的大包。
吴小卷面带惊讶,恨不能把“我扔包砸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可不是我弄的,别赖我”写在眼眶大屏幕里滚动播放。
白窦桦倒也没碰瓷,坦言:“这是被之前绑架我们的人打的。”
吴小卷“啊”了一声,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没有哪里疼,不解道:“那为什么我没被打?”
“因为在打你之前你已经自己先撅了过去。”白窦桦解释说,“而我对市面上常见的麻醉药物耐受,不容易被迷晕。”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遇见你之后,我的脑袋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白窦桦盯着吴小卷的眼睛,话锋一转,“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从来——很少输过钱。”
提钱就伤感情了。
吴小卷脸上的惊讶变成防备:“你什么意思?”
想把这些天的生活费和医药费要回去?
那可不行,跳跳棋是他自己提议玩的,愿赌服输。
幸而白窦桦好像没这个意思,他只是兀自说下去:“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在进赌场的第一夜就大赢一场,成为丝状国富豪榜新星,荣华无限,现在正躺在豪华游轮上吹着海风,沐浴阳光。”
吴小卷很震撼,喔着嘴。
你小子挺会梦。
白窦桦自述的梦想固然夸张,但细思极恐之下,吴小卷似乎有点懂了这话里的思想感情,缩回手,委婉地表示:“假设的事,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拂过脸颊的空气在流动,她感受一番:“再说了,你现在也正吹着海风呢。”
白窦桦静静看她。
吴小卷拍拍屁股底下淌水的甲板,惺惺作态宽慰梦男:“喏,游轮。”
白窦桦仍旧默不作声。
对着白窦桦这张疲惫似讨债鬼的脸孔,吴小卷有些心虚,相对平静的情绪逐渐被打破,勾起焦虑:“天气是不大好,那你躺下自己再构想构想呢?”
构想不出来是你的问题,别摆出一副幽怨的神情。
又不是我直接害的你,谁也不想在这风里雨里听人又哭又嚎又晕船吐水的。
白窦桦没再费劲强制去拉她的手。
他抹了一把自己满是雨水的脸,不争论,点明道:“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但你运气太差,还故意把霉运传递给我。”
吴小卷这就很不服气了,激情翻旧账:“是你自己要的!你还骗我买假人参,你心脏了,心脏就会运气差。”
她痛心疾首,表情非常失望:“小白,做人不能遇事只怪别人,有时候也得想想自己的原因。”
白窦桦点头:“我有问题,所以我认栽。”
他又说:“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仅有我一个人的觉悟不够,还需要你稍微收敛自己的磁场,我们共同配合渡过难关。”
天空雷电交加,云层像被捅穿了无数个洞,不停往下漏水。
吴小卷睫毛上的雨滴聚集又滑落,把平时根根分明的睫毛黏成一簇一簇,耷拉着,抹掉了她刚才的强势声张,显得人楚楚可怜。
她问:“怎么收敛?”
白窦桦:“听我指挥。”
吴小卷没作声。
白窦桦:“这样吧,咱俩玩一把,石头剪刀布,谁赢了——”
上次两人开赌,白窦桦输了,得到支付吴小卷半个月生活医药费和被吴小卷邀请一起过日子的惩罚。
他想了想,说:“谁输了听谁的。”
吴小卷输了,白窦桦愕然。
看似赢了实际又输了的白窦桦不耍赖但嘴快,他尽最后的努力分析:“你穿救生衣,我拽着你,万一脱力放手,你继续漂着等待救援,我大概率也能够以其他方式获救。反之,如果我穿救生衣抱着你,一旦手软没抓住,你大概率就凶多吉少生机渺茫了。”
吴小卷收回败北的剪刀手,道:“这个概率是根据什么得出来的?”
白窦桦:“运势。”
有点道理。
吴小卷暗暗懊恼,然后抬起沉重的眼皮,不计较输赢地问:“你确定只要听你指挥,我们两个最后就都会得到救援,是吗?”
“是的。”白窦桦单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抹了抹她的眼睛,语气笃定,“早晚的事。”
头上长包的男人,不晓得哪里来的自信。
“好嘛。”吴小卷无奈地闭眼,不再纠结地去扯救生衣,妥协道,“那等下跳海之后给你拽拽也不是不可以。”
浓厚乌云里响着闷雷,海浪像随时会吞噬一切的怪物,卷动翻涌。
刚刚还蜷缩在甲板上满脸绝望的人们分散开,去已经被水淹了小半的船舱里寻找救生用品。
吴小卷和白窦桦跟在这些人后面,装作也在寻找的样子。
在同一个货物架上不停翻找,两人不知道在找什么,但很忙。
她和他一个蹲马步从下往上找,一个抻胳膊从上往下找,一个缓缓起身,一个慢慢低头,越凑越近,窃窃私语——
吴小卷拿俩鲱鱼罐头,一手一个,上臂贴身固定,小臂往上提,在长肌肉:“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
白窦桦撑着货物架,直臂,弯手肘,再直臂,循环往复,嘿咻嘿咻做“俯卧撑”,摇头:“一开始我们和其他人没被关在一个仓库,仓库的门在撞船进水以后被打开,我趁乱套好衣服才抱你出去。”
吴小卷暖心,肱二三头肌都发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幸好你是gay。”
白窦桦懒得搭理她,手一抬,结束健身,走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海水几乎要没过仓库顶端,大家没办法,找不到救生用品,只能回到甲板上,抱着奋力撬的几块板子,当做浮木,弃船跳海。
在狂乱的浪潮中,吴小卷手里的罐头被冲走,她的意识慢慢涣散,只感觉到一直有人拽着自己,死沉死沉的,害她喝了不少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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