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开以后。
段凌屿一到北京，他的父亲就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工作，时间都排得满满的，一直排到了开学。
而林兮遥，在寒假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整理着之前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感觉真的像做梦一样，美好却短暂。
高一下学期的日子，林兮遥这边，似乎变得平淡如水。
没有段凌屿的教室和校园，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她将自己深埋进书本和试卷里，用一行行公式，一篇篇课文填充所有空闲的时间。
她努力让自己，不再看着前排那个陌生的男生，而恍惚出段凌屿的笑脸，只是一味地努力学习……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疏离。
某天课间，楼梯拐角处人影稀疏。林兮遥抱着一摞刚批改好的作业本，小心地往上走，心里还默背着刚才的英语单词。
突然，一个身影从上方转角毫无预兆地急速冲下，几乎迎面撞来！
“啊！”林兮遥惊呼一声，抱着作业本的手下意识松开，身体因躲避而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向后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带。
林兮遥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过去，额头突然撞进一个带着淡淡洗衣粉味的怀抱里。
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头顶传来急切又满是歉意的声音。
林兮遥惊魂未定，慌忙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连退两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
她这才看清，撞她的人正是隔壁班的慕枫，学校里颇有名气的男生，成绩优异，长相清爽，她终于是记住他了。
“没、没事……”她心跳得厉害，脸上因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而发烫，赶紧蹲下去捡散落的作业本，细声道，“是我没看路……”
慕枫也立刻蹲下身帮她收拾，动作很快：“怪我跑太快了，没看到你上来。”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光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在楼上阳台处，就看到了楼下她走过来的身影，算准了时间，才制造了这场偶遇。
作业本很快重新摞好。林兮遥抱着本子，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地方。
“那个……”慕枫却侧身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楼梯口，脸上挂着诚恳又略带苦恼的笑容，“林兮遥，你先别急着走啊。正好碰上你了，有件事……想麻烦你。”
林兮遥停下脚步，疑惑地抬眼看他。
“我知道你语文成绩特别好，尤其是作文，”慕枫挠了挠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就语文最差，拖后腿了。以后……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写作的方法吗？我就偶尔问问，绝不打扰你！”
林兮遥有些讶异。慕枫是理科尖子生，总分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请教不敢当，”她礼貌地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却带着距离，“你是慕枫，我知道的。你其他每科都比我厉害很多，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慕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上他那迷人的暖笑。
林兮遥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段凌屿温柔的笑脸。
两秒后，她立刻回神，只是微微颔首，轻声说了句“我先回教室了”，便抱着本子，从他让开的通道快步离开。
慕枫看着她消失在高一三班教室门口的光影里，嘴角的笑意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抹更深沉的期待。
之后的日子里，慕枫确实找到了一些“请教”的机会。可能是在图书馆“偶遇”，问一个关于古文解析的问题；可能是在放学路上“凑巧”同路，讨论一下刚发的月考作文题。每一次，林兮遥都会回答，语气平和，逻辑清晰，但那种严谨的界限感无处不在——她从不延伸话题，从不主动发起讨论，回答完毕便会找理由离开，像是一堵柔软却无法逾越的墙。
她的心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容纳别的男生。那里被一个遥远的人占据着。那个名字，想起来心口会微微发涩，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甜。
她心口那个角落，总在不经意间被撬开一丝缝隙。尤其是在那些难得的，可以拿到手机的周末夜晚。
她总是早早做完琐事，躲进自己的小房间，反锁上门。周遭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的虫鸣和自己有些过响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轻颤，点亮手机屏幕，打开企鹅图标，登录。
每一次登录，都像开盲盒，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又害怕期待落空后的失落。
大多时候，是后者。
段凌屿在北京的新生活似乎广阔而繁琐，像一口不断涌入活水的深井，吞噬着他的时间和精力。
她能从他不多的动态里窥见一星半点——陌生的城市天际线，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校园一角，他偶尔发的意味不明的风景照。
每一个点滴都让她觉得，他正飞向一个她无法想象的绚丽世界。
她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了。
直到某个周六的晚上。
手机屏幕突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伴随着她特意为他设置的震动频率。
是视频通话邀请！来自——段凌屿！
林兮遥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差点把它摔在地上。
慌忙之中，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下意识扯了扯家居服的衣角，这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微微的卡顿后，一张熟悉又似乎有点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似乎在一个光线很好的房间里，背后是简洁的书架。头发好像比之前短了些，轮廓似乎更清晰了点，眉宇间带着一点舟车劳顿后的淡淡疲惫，但眼神依旧亮而深邃，正透过屏幕，直直地看过来。
“喂？”他的声音传来，比记忆里的似乎更低沉了一点，带着电流的细微杂音，却无比真实。
“嗯……喂。”林兮遥听到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在干嘛？”他问，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没……没干嘛，刚写完作业。”她老实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桌的边缘。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两人之间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透过小小的屏幕，试图捕捉对方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感受那份遥远而失真的存在感。
“北京……怎么样？”她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话题。
“还行。就是太大，容易迷路。”他语气随意，目光却没离开屏幕，像是在仔细分辨她的神情，“吃的也都太甜，不习惯。”
“那你吃什么？”
“凑合呗，学校食堂，或者外面瞎吃。”他顿了顿，忽然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就……还是那样啊。”林兮遥轻声说，“上课，做题，考试。我们刚月考完，数学好难……”
她开始小声地抱怨，说起考试的变态题目，说起老师又拖堂，说起食堂万年不变的菜式。这些话平日里觉得琐碎无比，此刻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屏幕那头的段凌屿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嘴角那点笑意一直若有似无地挂着。他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听到她语气里那点熟悉的、带着小小怨念又可爱的语调。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她说起这些时，脸颊似乎微微泛起了红晕，就像当时在他面前一样。
他多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告诉她“没关系，下次考好就行”。
可是，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无声地咽了回去。
“那就好好学呗。”最后，他只能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听起来甚至有点像说教。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
果然，林兮遥顿了顿，轻轻“哦”了一声。
对话又陷入了短暂的停滞。能听到他那边隐约传来的模糊车流声，和她这边寂静夜里秒针走过的滴答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通过一根脆弱的网线连接，仿佛随时会断开。
“我这边……”段凌屿似乎想说什么，背景里隐约传来别人的叫喊声，好像是在叫他。他侧头应了一声，再转回来时，脸上带上一丝匆忙。
“有点事，得先挂了。”他说。
“啊？哦……好。”失落像潮水，瞬间漫上来，但她很快掩饰住，“那你快去忙吧。”
“嗯。”他看着她，停顿了一秒，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下次再聊。”
“好。拜拜。”
“拜拜。”
屏幕黑了下去，他的脸瞬间消失。房间里骤然恢复了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心里那点欢欣雀跃像退潮一样迅速消散的声音，只剩下空落落的回响。
林兮遥握着还有余温的手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它放下。
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地洒进来。
下一次？
可是，下一次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翻开了手边的练习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才能暂时掩盖那份，快要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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